河内司马氏做梦都想恢复昔日荣光,尤其是在动荡的年代里,他们不管是为了自保也好,还是为了成为一方大豪也罢,都需要权力、军队。然而前朝皇族这个身份,不但使代表北方的正统魏朝猜忌,而且名门世家未免有朝一日被司马氏拖累,纷纷与其划清界限,从而让司马氏困守河内,始终走不出来。
受制于势,司马氏只好兵行险招、剑走偏锋,于是像其他名门世家那般多方下注,先是派身为晋朝梁孝王司马肜后裔的司马宣担任费也头牧子的谋士;接着又派子弟加入元琛军、元融军,甚至还有族中子弟改名换姓,投身于河/北叛军。此时,司马氏又想搭上尔朱荣,从而在尔朱集团中谋求几个职务。
而卫铉由于被朝廷拿来当“少年英雄”的形象来宣传,使其事迹、名声、身份进入各方势力眼中;司马氏对他也是加以关注,自然知道他是尔朱荣的未来女婿。司马徽来上党买田买地,既是给家族谋求后路,同时也是交好卫铉,希望通过卫铉来认识尔朱荣、得到尔朱荣赏识。
卫铉刚才要是答应卖田地,便是最贫瘠的田地,司马徽也会用上上等良田的价钱来买。他们这种无形的行贿手段,既能交好卫铉,又帮助卫铉化解了受贿的事实,日后就算有人调查卫铉,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此法,其实和达官贵人卖字、卖画一样,他们写出来的字、画出来的画明明是一砣屎,然而巴结他们的人却趋之若鹜、纷纷出高价竞拍。买家买的当然不是那字画,而是人情世故、人际关系,同时也是间接贿赂。
但是卫铉不卖,这就有些让人无奈了。不过司马徽此番前来,不仅仅带了一支声势浩大的商队、带了购买田地的钱财,另外还准备了重礼、厚礼。而送礼收礼是人之常情,谁也无法避免,自然算不是行贿、受贿。
只是让司马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本以为卫铉少年得志、权势煊赫,应当意气风发、张扬跋扈、不可一世;不曾想竟如名门俊杰那般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望着文质彬彬的卫铉,司马徽心有感触:他们名门世家嫡系的子弟有可能是纨绔,但肯定不是笨蛋。嫡系子弟生在名门、长在名门,他们受环境影响,哪怕想傻都有人不断影响你,让你变得聪明。他们长期耳闻目睹、受氛围熏陶,其眼光见识、趋利避害的本事和各方面素质,绝对比常人高了许多。
卫家虽然早已没落,可卫家毕竟是名门,必然把一些珍贵的传承传统留了下来,从而让卫铉养成名家气度、过人风采;若非有着常人难及的本事、胸襟,尔朱荣岂能欣赏和重视?
至于卫铉毫不索取而书写引荐信一事,司马徽更是感激至极,只因以他现在的身份来说,他是见不到元天穆的。但是有了卫铉这封信,他能够直奔刺史府、州府,节省了大把时间、大量开路钱财。
接下来的闲谈中,卫铉也从司马徽嘴里了解了一个真实的河内郡——河内郡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战略要地,掌握它便可以威胁北方的两大盆地、东北方的河北、西方的临汾盆地、南方的洛阳,在整体格局上掌握先机。
在东汉未成时,它是刘秀的必控之地,而且由于河内郡地处华夏中心,交通便利四通八达、经济条件优越;所以在刘秀统一天下战争之中,起到供给粮草、兵源的重要输出地的巨大作用。
以上这些,卫铉多少了解一些。但是当司马徽说到河内郡在西汉就有一百多万人口时,顿时大为震惊。
看出卫铉的惊讶,司马徽说道:“河东公,河内郡土地肥沃、交通便利,在当时扮演着举足轻重角色,对政治和经济、文化等方面产生了深远影响,同时也是洛阳的大后方,一旦洛阳遇险,洛阳军民便能横渡黄河、退守河内,所以历朝历代视之为退路,并重点经营。”
卫铉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地形图,不禁点了点头,问道:“司马公,河内郡如今有多少人口?”
“我族子弟不出仕,对河内具体的人口不太了解。不过据我推测,如今的河内郡少说也有一百五十万人。其中一些人都是因为战争的缘故,不得不从洛阳、从河/北撤往河内。”司马徽停顿了一下,又说道:“现任太守是出自皇族的元锦,只是他的能力着实有些一言难尽。而河内郡官府在他带领下,拿不出什么惊艳的方略,导致多数百姓因此衣不蔽体、食不裹腹。”
司马徽说的是事实,并没有恶意贬低太守元锦。而且大多数元氏宗亲现在不比政绩好坏、不比才能高低、不比口碑好坏,他们比的是谁有钱、谁更奢侈。
在此风气之下,元锦非但没有理会百姓死活,反而想尽一切办法盘剥百姓、想尽一切办法搞钱,以便他去洛阳炫耀。如此一来,百姓所过的日子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