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消息一出，五个百货商店全都人心浮动，不少人都在想办法打听或是在找关系寻求机会。“瑞雪，过来。”夏凌青朝着她招了招手，得到回应后拉着她走到办公楼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上，低声说，“你去兴泽县出差过好几次，那边条件怎么样？”“比起市里当然还差点，不过往后发展得应该不错，而且工资比市里要高，怎么，夏姐想去？”“其实我在哪都行，反正我男人长期不着家，明年闺女上小学，我也轻松不少。”她在单位工作了不短的时间，也才混到4级办事员，还是依靠何瑞雪的出色，让采购三组的指标一骑绝尘，上面奖励他们整组晋升一级，不然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往后再往上怕是困难，不如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进入新的商店，往后资历最深，说不准还能当上干部。何瑞雪沉默了，夏凌青的提议在她看来弊大于利，毕竟她经营的人脉都在这边，如果百货商店能一直发展下去，换个地方也不错，但等到八零年市场经济大规模铺开，国营商店受到冲击，她的一番苦心容易打水漂。当然，在市里也是一样，只是这边离沪市更近，交通更加便利，赚钱的机会比县里更多。不过她没有贸然开口，委婉道，“毕竟那边才刚发展，许多东西都跟不上，就比如学校，肯定没有市里的好，听说连高中都没有。”夏凌青想了想，点头，“也是，其实我就是想去躲一躲，你是不知道，我婆婆天天在我耳朵边上催，让我再生一个，最好给她生个孙子，她也不想想，他儿子成天不着家，我如果真生下来，她敢认吗？”何瑞雪被她逗笑，“这事你只能去开导她，让她知道你的难处，要么干脆当没听见，不然你躲在哪里都没用。”“唉，不说了，烦人，我当初怎么就嫁给他了。”她摆摆手，转而羡慕地看向何瑞雪，“还是你好，住在自己家里，生不生都没人催，和亲爸妈住在一块，吃喝都有人照顾，过得是什么神仙日子啊。”何瑞雪其实觉得自己的生活挺好，但她总不能直接承认，那样就太讨打了。便故意往严重里说，“你以为我爸妈就不急，只是没有明着说，实际上背地里求神拜佛也不消停，话里话外都暗示说我想孙子了。”“那你心理压力也不小，和长辈住在一起，生活上是不用愁，但就是开心不起来，我如今也想通了，再生一个不错，只有囡囡也行，只要他不给我弄个私生子回来，我都懒得管。”这个年代的男人就别指望他们有多忠诚，一生只爱一个人看似梦幻，实则是建立在女人容忍度高，要靠着男人养家，以及离婚麻烦的基础上。对于普通人，离家超过三月通常就会憋不住去找女人，能保持半年以上的忠诚都算得上异类，就算他不去，周围人都会劝着和邀他去，不然还会骂他是装模作样的软蛋。风气如此，夏凌青跟着去过一两回，可谓是开了眼，深刻认识到男人的劣根性，对他的要求也就一再降低。结婚多年，两人本来就不是自由恋爱，如今见面的时间少，感情消磨得差不多，在一起过年都没话聊，只能就着孩子说两句。何瑞雪对她的婚姻状况也不好说什么，离吧，不至于，她没受到委屈，丈夫虽然不好，但也不坏，工资会给她一部分用来养家，婆婆也算是通情达理，还有个可爱的女儿；不离吧，心里又实在膈应，像是脚底下的小石子，不疼，但存在感强烈。不过夏凌青明显和她不同，没有感情洁癖，作为土生土长在这个年代的人，她的思想观念偏向传统，只要日子还能过就不会选择分开，更别说她对现状还算满意，至少过得自在。何瑞雪略过这个话题，问，“夏姐，你今天怎么突然提起到调去兴泽县了？”“哦，我听说小徐想去，想着我们一块也能有个伴儿。”“他能和你一样吗，人家在那边有亲戚呢，相当于回老家了。”“我知道，这不更好嘛，他们还能顺手能把我一起照应上，不然人生地不熟的，我一个女同志哪里敢去。”“那你知道咱们组，除了他还有谁想去吗？”“我没问，你到时候看申请表不就知道了？”调职是要往上面递申请的，由组长进行初步的筛选，所以夏凌青才会特意跑来和她说。商店里给采购部门的指标有十个，他们小组因为表现好多一个，剩下的那个让副部长给拿了，他比谢鹏年纪更大，想往上一步当部长，自己机会渺茫，不如换个地方。“那等你决定好了再跟我说。”夏凌青点头，“行，你说的也有道理，为了我囡囡往后学习，我还真要好好想想。”下午，何瑞雪接到徐明宇打来的电话，说是他们这些研究员手上都有几个化纤厂的名额，问她有没有需要，他能匀一个出来。对于徐明宇能想到自己，还特意过来通知她，何瑞雪先是表达了感谢。又觉得自己家里没有缺工作的，何晓友，他会不会下乡都没定好，再说，大嫂也不舍得他独自跑那么远。不过她也没一口回绝，只是说回去问问，徐明宇痛快地表示不着急，厂房的选址都没定下来，一切都在筹备阶段，她拖上半年都不要紧。商店里人心浮动，工作效率显著降低，何瑞雪忙了一下午，又去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定下今年的福利物资采购和之后一个月的采购计划，直到八点才回家。江衍序在外面接她，自行车停在门卫室边上，让她一出来就能看见。得亏里头的员工几乎都下班了，不然他这张脸保准能引起拥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