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连环套
德义楼雅间内，十几个学生紧巴巴地围在一起，议论时局。
谈及廿一条，众人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有几个喝了酒的，更是拍桌瞪眼，急欲报国。
他们分别来自省城各个学校，有男有女，大的十八九，小的十四五，正是听风就是雨、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年纪，执于偏信，难以兼听，因此极其冲动易怒。
以往，大家聚在一起，裴忠民总是最为活跃激进，今天却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只顾闷在座位里，黑着脸，一言不发。目光扫过众人，也不似先前那般热情、亲昵。
时间过得很快，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
学生们口干舌燥，渐渐无话可说，于是便纷纷将问询的目光投向裴忠民。
“说，是不是要去给鬼子告密？”
无奈天色已晚，没过多一会儿，众人便打着哈欠陆续起身离开，沿着大西关大街，急切地朝城内四散而去。
另一个男同学接话道：“我们现在主要有两个计划。第一，是要大量印刷传单，扩大影响，初步计划是，再印一万份，不知道刘先生……”
千般犹豫，万般纠结，可归根结底，还是没能阻挡他的脚步。
众学生欣喜道：“有资助就够了！”
毕竟只是一群学生，家境虽有高低，但至少不愁吃穿，总归少了些草莽气息，面对人命大案，心中立刻有了顾虑。
“不是耍咱们玩儿吧？”
学生们心眼儿不多，几句吹捧的话，便真当自己是个英雄，立马飘飘然起来，当下便争相自我介绍起来。
“嘀——”
“刘先生是爱国志士，感谢您对我们的支持！”
他踉踉跄跄地跑出几步，无奈刚才脚踝受伤，三两下便又跌倒在地。
此话一出，众人才猛地停下手。
裴忠民闻声，当下心头一凛——“坏了，有巡警，快跑！”
刘雁声笑着摆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国家有难，尽一点绵薄之力，实属应该。”
“快滚！”
“你们什么时候给我钱？我小妹还等着看病呢！”
“嗯，知道了。”
刘雁声在学生的注视下，款步走了进来，笑着说：“各位同学，久等了！”
“那太好了！我们的第二个计划，是组织学生去游说商绅，毕竟廿一条关乎奉天，我们打算联合大家，一起向当局请愿！”
高霖连忙借口开溜。
“放屁！”裴忠民目不转睛地质问道，“你家在城南，伱来这边干什么？”
高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干笑道：“我来这边……有点事。”
低头再看高霖，早已是血流满面，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别打了，别打了”。
刘雁声便抬手举起酒杯：“各位都是少年英雄，你们都自我介绍一下吧！”
裴忠民原本打得还不解恨，可一见其他人都停了下来，此时要是再动手，一旦出了人命，责任便全在自己身上，于是也赶忙收手停住。
可就在这时，裴忠民却气喘吁吁地从门洞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待到街面上的欢笑声渐渐远去，他才忽地停了下来，神经兮兮地左顾右盼了片刻，似乎有些迟疑，但到底还是转过身，朝大西边门走去。
张正东在他面前蹲下身子，拿掉叼在嘴里的哨子，点了点头。
“巡警！巡警，快来快来，他们往那边跑了！我认识他们家在哪！”
“自己人？”高霖将信将疑地问，“是、是谭翻译让你来的？”
按他的说法，省城里有人愿意资助抗议活动，想要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高霖，你干啥去？”
可等了这么久还没消息，众人便有些不耐烦起来。
学生们立马给刘雁声让出一個座位。
“你……你是谁啊？”
然而，话音刚落，他便已经看到了答案——来人的行头，并非是制服大盖帽，而是一身黑色短打。
张正东应声点点头，旋即从怀里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将其刺入高霖的咽喉……
很快，“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却见一个身材高瘦的人影，正慢悠悠地朝他走来。
送别刘雁声，学生们都很开心，于是便又坐着闲聊了几句。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自己人。”
“忠民，你说的人，还来不来了？”
未曾想，刚转过身，抬头便看见一众同学的满面怒容。
直到走进大西边城门洞时，他才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刘雁声故作愁容，却说：“只不过，我毕竟是个生意人，不想当出头鸟，所以这件事还希望大家能替我保密。当然，如果能够联合商绅，我到时候肯定签名支持！”
学生们立即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透漏半点消息。
终于，轮到那个名单上并不存在的学生站起来自我介绍。
“巡、巡警？”高霖自言自语地问道。
裴忠民浑身一颤，表情突然变得很不自然：“呃……不、不是我们学校的。”
几个男生疯跑上前，薅住高霖的衣领，将其拽倒在地，其余人等紧接着追赶过来，上前就是一通拳打脚踢，肆意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