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漫长又混乱的夜晚。展言倚靠着拦杆抽烟,烟雾打圈飘散空中,偶尔浪拍打的潮水过激,翻涌到甲板溅湿她的脚背。没来由的,展言总是觉得心堵的慌,血液循环像有了障碍,闷的她透不上气。她对烟没瘾,甚至可以说不抽。从外婆去世后,她所有浓烈的情感起伏都押在了方时越身上,他走后,展言相当于满盘皆输。对于来往替换的男友,她保持着正常恋爱的假象,灵魂塞在肉体里,虚无的随影晃荡。爱不爱的她无所谓,也不想计较。说起来她总是很自私,不愿意再多用一点感情去回馈周故林。她知道周故林想要什么,在索取什么。可是这对她来说太难了,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没什么具体的愿望。换句话来讲,男性对她最大的作用就是充盈肉体的体验,给蠢蠢欲动想要远离的灵魂提供更新鲜有趣的载体。爱根本不是安慰物,而是头骨中的一枚钉子。她已经有了一个刻骨铭心的,残留下的铆钉痕迹,无知勇敢的经历一次足矣,现在不比那个青春的时候。当周故林的野心藏也藏不住的时候,就是要甩掉他的时候。这个世界这么大,男人那么多,她不能总是出轨吧。好像她人又挺好的,除了蒋佑铮,她倒是给了每个上床的男人一个名分。烟灰落入水中,销声匿迹。展言骤然又想起来京市前给蒋佑铮说的话。算了,他有时候存心勾引,她忍不住也正常。周故桉整个夜晚都没怎么待在房间呢。送出项链后,几句对话被他翻来覆去在脑海中回味。任谁也想不到,周氏总裁给自己创了两个微信号。自导自演着对话。先用一个【展言】的微信给自己发信息,然后再回。不过他发的不多,仅有几次都是照着现实交谈的记录。周故桉生怕自己记性不好,怕隔了时间就遗漏了字句。快到零点的时候,他徘徊在附近,想着离她更近一些。这样他的生日祝福就会快一点传到她身边。他真是幸运,再一次碰到了她。一秒钟想了几百个问候,开口成了:“晚上好。”展言看他一眼,点点头。空气一时窒静,只有游艇碰撞水流的声音。周故林喝完手中的一杯酒回到房间,他想好了,他离不开展言,分手等于要他命,对比之下…他绝望闭眼。安于现状是唯一的办法。他跟展言闹,输的永远是他,展言才不会管他。房间安静黑暗,一切都是他离开的样子,周故林不知道她去哪儿了,躺在床上等着。一面等,一面回忆两人的点点滴滴。越发坚定了他死也不分手的想法。展言又没出轨。看起来倒像是那个男人死缠烂打。找到比他更像了?等他查出来是谁,天不亮就给他丢海里喂鲨鱼。等了好久,他直觉不对,干脆去找人。找着找着,就找到了他哥。跟月色下的展言。两个人站一起,跟一对璧人一样。酒精混着血液涌上他的大脑,周故林瞪着眼冲过去,一把推开周故桉。“哥,你半夜不睡觉干吗呢?”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展言看他那样,就知道又要发神经,退了几步,准备回去。周故林一把搂着她。周故桉看他蛮横的动作,说:“赏月。”周故林抬头看一眼月亮,被云遮了大半,“你自己赏吧。”“我跟我老婆先回去了。”低头看她时,胸脯间隐匿的暧昧痕迹刺伤了周故林幽深的眼。从两人吵架到现在,不过短短叁四个小时。就这么点时间,有心之人就趁虚而入。当他周故林是死的吗?所有的怀疑都跟自己的亲哥划上等号。赏月?赏哪门子月?周故林伤红了眼,松开展言,一拳打在亲哥脸上。“周故桉,天底下是没有其他女人了吗?你偏偏就选她?”周故林声嘶力竭:“她是你弟媳你知道吗?”周故桉生生挨了一拳,瞬间他就想到,是蒋佑铮的事。他跟展言哪儿有什么值得周故林发疯的接触。展言被他天马行空的联想噎住,在周故林第二次下手时拦住了他。周故林受伤的回头看她,瞳孔都在抖,“是他是吗?”下一个替身是周故桉是吗?展言刚想回答,他又说:“你看我,展言。”“你跟我说我哪儿不像他?”“我去整容好不好?我可以整容的,你别要我哥……”“要我。”“宝宝…”周故林把女人的手托起来贴在脸上,“你指出来好不好,是不是鼻子不像,还是眼睛,哪儿都行,你指出来我现在就联系医生…”周故桉在一旁看着自家弟弟卑微的样子,嘴角还隐隐做痛。展言看他一眼,有些话他在她不好说。他懂了意思,安静撤离现场。周故林立马转头横他,“你不准走。”他还要跟他算账。“行了。”展言戾气爆发,她对周故桉说:“你把你这神经病弟弟带走。”周故桉回来拎他,周故林又要动手。一个要带走,一个要留。两个人过了幼时打闹的年纪,时隔二十年,拳拳到肉动起了手。不过两下周故林就落了下风。“你有种打死我。”“这么大年纪当什么不好当小叁。”“要不要脸?”“你以为展言喜欢你?”“我告诉你,痴心妄想,她谁也不爱。”“我把你当亲哥,你拿我当你亲弟了吗?”周故林气得要死,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想到自己被亲哥偷了家,几个小时前还有可能压着展言翻云覆雨,周故林气得理智全无。周故桉一言不发,任他骂着。“你知道她最喜欢什么姿势吗?”眼看周故林嘴没个把门,展言走了两步,一个巴掌扇他脸上。空气中最先传来的是她身上的香味,随后是巴掌的声音。周故林混帐的脑子归了位,心碎成一片一片。没完,展言直接一把拉住他,把周故林推下江里,游艇不知何时停泊,周故林呛了一口水后。浮出水面。就听展言冷的掉渣的声音说:“我看你需要冷静一下,我们已经分手了。”“冷静不下来就死在江里好了。”说完,她看向周故桉,眼底同样是冷漠,“周先生,我也是出于无奈。”“你也看见了,他再闹下去,所有人都会被他吵醒。”“至于死在江里……”她扯着嘴角,笑着说,“你不会当真吧?”周故桉当然摇头,“不会。”“那就好,”展言打个哈欠,“我先回去了。”一回头,裴越站在楼上,似笑非笑看着她。展言真觉得这个生日过的糟糕透顶,面无表情瞥他一眼,走了。江水的寒冷比不上周故林心里的冷。从水里上来后,刚才对峙的地方空无一人,周故桉在展言走后也离开了。他根本不担心周故林游泳的技术。周故林湿漉漉的站在地板上,先是小声抽噎,然后声音越来越大,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跟着水滴一起垂坠。他要怎么办?展言不要他了,他把一切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