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r\r
三更造饭,四更拔营,火光一点一点在青城营寨前亮起,先是散离着,之后渐渐聚集。不只沈雅言的营寨,华山营寨比太阳更早点亮夜晚,沈雅言瞭望着,看不清更前方的景象,但能看到北方与东方青城的旗帜飘扬。
他早早便穿上那身狮甲银盔铁护,将绳带缚紧,绳头打两个圈塞入缝隙。这是他年轻时按着身形打造的盔甲,那时还是承平时节,除了在相好的姑娘面前显摆,再无他用。秦曼瑶死后,他失去世子地位,收敛心性,不再拈花惹草,这套盔甲便被收藏在房里,他觉得这辈子再也不会用上。
这两年发生太多事,从自已被误会谋刺点苍使者而渐次失去权力,九大家合纵连横,昆仑宫巨变,到得知当年真相,两个谋逆的伯侄,点苍衡山丐帮大战,还有华山犯境。
没多少人作好了准备,九大家绝大多数要人,下头上千个门派,包括沈雅言自已,多半都没料着这样的乱局。像是蜀道上的落石,自然而然,并不足怪,所有人都知道会有落石,尤其当暴雨来袭。但当巨石从山坡滚下,任谁都会吃惊嗔怪,走避不及的就被落石压成肉泥,巨石落下后,大家又不以为异,因为他们知道这终将会发生。
再穿上这甲胄时,他已不复当年精壮,肩宽腰胖,非得修改尺寸不可。
当真岁月不饶人,也或许日子太安逸。
他年轻时很风流,但并不是个好情人,像绝大多数有权有势的男人一样,他喜欢折下花枝插在花瓶中赏玩,等不及枯萎便丢弃。沈未辰出世时,他为她不是男孩而遗憾,但他不介意,他觉得自已会有许多孩子。
后来他便不在乎有没有其他孩子了,女儿就是他最值得夸耀的成就,无可挑剔的青城之宝。
曙光未现,周围燃起的火把照耀如白昼,沈雅言翻身上马,十六名披甲骑手周护在他身边。
米之微是领军冲锋的主将之一,在广安,他与杜吟松交手过两次,他的双锏是最能应付杜吟松的武器,大多数人不是功夫不及便是拿那重甲莫可奈何。
他觉得自已今年定然犯太岁,流年不利,先是护送太掌门前往昆仑宫,结果昆仑宫闹出大事,之后回到青城,又因为太掌门无缘无故的“疯病”被送入刑堂审问,还被掀出老底。他当然是忠于太掌门的,这点无庸置疑,太掌门对他素来厚重,他也对太掌门忠心耿耿,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忠心彷佛是被掩盖的罪过,他觉得自已可能再也不会受到重用。
他必须靠这场大战挽回点信任。
东方天空露出些微光芒,他回过头,沈雅言缓缓点头,于是他高举双锏,金属竹节擦击出火花,在暗夜中闪烁。
他策马向前,部队整齐划一前进,右路队伍也跟着出发,距离华山部队还有两里……
同时行进的还有华山队伍,严昭畴在南北东三路扎营,布成个圆阵,南面留下七千人布阵断后,由尚怀理领军,东面留下五千人阻挡巴中队伍。他要这一万两千弟子不能放一个青城弟子冲过防线,尤其要阻断两边,只派了姚知梅率领五千人去攻米仓道,留下杜吟松与七千人守住中军。
谢孤白挑了块高地,视野灰蒙蒙的,只能依靠火把的光亮确认行军。彭天从带着儿子彭南鹰和急欲为父报仇的王宁从左路包抄,沈未辰、李景风、顾青裳的右路军也开始前进。米仓道里看不清,但靠巴中那个出口已经亮起火光,显然也作好准备,前军负责抵御严昭畴的是魏袭侯与李湘波,后军则由计韶光应付严旭亭。
什么都看不懂的朱门殇只看懂一件事,就是一片黑压压中,青城正在包围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