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曹焕一开口就想哭,特别现在谭北海就在眼前,他忍了忍,瘪着嘴说不下去了,只愣愣地看着谭北海。良久,他将双手抽出,环住谭北海头颈抱了上去,闷在对方的肩头上静默着。谭北海不再问,抚着曹焕的后背,直蹲到他脚都没知觉了,曹焕才放开了他。
曹焕现在脑子很乱,他擦擦眼角,将谭北海从地上拉起,紧握着他的手,将他带去了文书实验室。文书助理半个小时前已经走了,来之前打过招呼,现在整个中心只剩下他们两人。他站在实验室门口,手握门把,不知道门是不是已经锁了,锁了的话,他还可以再逃避一晚,没锁的话,或许就是天意。
咔哒。
门把转到了底,门扉离开框架向内开启,曹焕有一瞬的愣怔,他回头看了看谭北海,放开了他的手,推门走了进去。谭北海跟在后方不远处,看着曹焕捣鼓了一会儿文检仪边的电脑,曹焕的身体挡住了屏幕,他看不到上面有什么。好一会儿,鼠标点击的声音终于停止,曹焕直起身,让开了位置,抓着谭北海的衣袖将他拉到屏幕前。谭北海扫了一眼其上的字,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余光瞄到背过身去的曹焕,捞过鼠标就想要去关掉页面。
等等,曹焕瞥到了谭北海的动作,忙制止了他,他转回身,低头不看屏幕,哑声道,先、先发到手机上,再删掉,不能把它留在这电脑里。
好,我来操作吧,你你在门外等我会儿?我马上就好。
曹焕点点头,他待在那儿也是煎熬,便顺着谭北海的话走出了实验室,蹲在墙边等。谭北海没几分钟就出来了,顺手带上门,可曹焕很累,暂时不想走路,干脆拉了拉他的衣角,让他也一起蹲一会儿。
我看到文件标题显示的时间,是顾茂林葬礼回来的那天晚上十一点,所以其实余了当天就知道了。曹焕碾着地上的小碎纸片,轻声说道,这张名单跟我们手里的那张名单用的纸不一样,字迹不一样,排列也不一样,而且看起来新多了,应该不是档案袋里原先存在的,我估计是顾茂林后来将余永安遗漏的名字给补上去了。
谭北海意识到曹焕接下来要说什么,他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揽住他的肩膀,让他知道有人陪着他。
所以余永安确实信错了人,他把费了千辛万苦调查得出的档案交给了我父亲,却遭到了背叛。余了恨我也是应该的,想让我偿命也是应该的,是我欠她的。
我从没想过当英雄,我就只是、只是想让自己父母亲沉冤得雪。现在我不知道了,这一切好像是给我量身定做的讽刺,以后要怎么做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不查下去的话我大概能平安无事安安静静过一生吧,就让这事埋进土里,几十年后谁还记得。可我做不到,我没法假装不知道,它永远会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我会死不瞑目的。
可要是继续查下去,我一定会看到更多我父亲的丑态,我不想知道的、不想看的,都会塞进我手里、扒着我的眼皮逼着我看。然后余了呢,我又要怎么面对她,她会不会说我假惺惺的,说我像个笑话?我如果赔她一条命她要吗?肯定不会要吧,我要是她,我能恶心死。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谭北海叹了口气,他强硬地把曹焕从地上拉起来,带着他往后门走。曹焕踉跄着任由他拉着,脚步虚浮。
今天先到此为止,什么都不要想了,回家吃饭、睡觉,第二天醒来再说,不行就再往后推。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揽下,这一关很难,但是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们一起想好不好。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别怕,我们一起面对。
万一我做的决定,违背大众心里的道德呢?你辛辛苦苦做了多少努力一路走到现在,怎么能被我拖下水。
曹焕突然不走了,他手上用了点力想要挣脱。谭北海胳膊感觉到向后的拉力,他停下了脚步,拽紧了曹焕的手不肯放,回身和他对视了会儿。
有些话,我从来没说过,怕你笑话,怕你觉得我不过如此,不值得你喜欢。我怨过自己运气不好,也曾一度放弃过自己,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活得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的,既胆小又懦弱,害怕这害怕那,怕自己一个不慎做了什么事就会连累到其他人,除了忍,我想不到其他活法,直到我遇见了你。
是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活法,面对恶意勇敢反抗,绝不退缩,咬着牙也要去终点。我第一次见你的场景,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定向联赛领奖台上的你整个人都在闪光,让我觉得我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我一直依赖着你走到了今天,所以,你是不是也可以相信我一回?
我、我哪有你说的那样,我一直在逃避,人又懒散,总是需要别人推着我走才行
你要是没有勇气和毅力,论谁都推不动你的,即使不情愿,但每件事你都尽心尽力去做了,没有敷衍了事对不对?
你这么高看我,如果我最终做了让你失望的决定怎么办?
谭北海见曹焕有点找到方向了,笑了下摇了摇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