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上的束缚被解开,他缓缓起身,向着苏北歌深深一揖:“多谢小姐搭救之恩。”
苏北歌微微颔首,道:“跟我走吧。”说着,转身向集市外行去,恒升紧随其后,而姜奚则默默跟在她身旁,心中五味杂陈。
三人离开集市,步入喧嚣之外的宁静。一路上,少年始终低头不语。直到回到马车旁,苏北歌才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可有姓名?”
姜奚抬头,目光中闪过一丝警惕,随即答道:“在下姜奚。”
“姜奚……”苏北歌轻声重复,听起来倒不像是寻常乡野之人所有的名字。“你今年几何?”
“离而立之年不过三旬。”
“二十七?”苏北歌微感意外,他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模样,却已有如此年纪。
“你来自何方?又为何会沦落到这人市当中?”苏北歌继续询问。
姜奚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鄙人祖辈皆为普通的平头良民,家中原是清贫,家母觉得我有些天赋,便举家之力供我读书,并鼓励我周游列国求士。然而,历经中冠、寒昭等国家,因为朝堂无人举荐,我始终未能得到录用。家中本就贫穷,多年下来也无力继续支持了,我也一度沦落到乞讨为生,更不用说入仕为官了。”
“不过幸运的是,在我快要绝望之际,遇到了一位豫国贵族公子信。他不仅欣赏我的才华,还举荐我到豫国当了一个大夫。”说到这里,姜奚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消失。
“好景不长,虞国很快被中冠国征讨,随之也灭亡了。”姜奚目光飘向远处,似乎触及到那段悲伤的时光,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国破之日,公子信守到最后一刻,因不愿降服,最终自溢而死。而我,也因为拒绝在中冠国做官,被充作奴隶。”
恒升听罢,觉得略有不妥,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到了南璃国的呢?”
姜奚叹了口气,话语中尽是无奈与苦涩,“我本是作为中冠国公主陪嫁的奴隶,一同送往南璃国。在途中,我趁机逃跑,藏身于深山之中,原以为可以躲避追捕,却没想到又被南璃国的贵族当作山夷捉去。辗转多次,最后便流落到了这奴隶市场。”
听得姜奚的遭遇,苏北歌的脑海中几乎能浮现出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大夫模样:历经艰辛,年少得志,前途无量,却在短短数年间失去了自己的祖国,踏上了逃亡的不归路,最终沦为奴隶的悲惨命运。
她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位青年。他虽当下落魄,但眼中的坚韧和傲骨显然未被磨平。
“既然你求仕多年,且也一度高任大夫之职,想必也不甘于一辈子为人奴仆。”苏北歌的语气平和,“那么,方才在跟随我们回来的路上,你为何不继续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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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奚神色坦然,直视着苏北歌的双眸,“实不相瞒,市集之中,初见小姐之时,我便心生一念,或许您是我逃离困境的一个希望。您的眼神中,仍有着对世间不公的悲悯、对弱者的同情那一刻,我便决定放手一搏。因此,当您转身欲去,我拼尽全力挣脱束缚,只为引起您的注意。如若你未救我,我也愿死在那刀下。但既然我赌对了,如今我便无需再逃。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