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液体自指尖滴落,于脚下汇聚,不用凑近,就能听到腐烂不甘的嘶吼。这是所有泯灭在沉渊中的魔物留下的最后残念,寄生于魔气之中,被浊空吞噬。如今,已经浓郁到凝为液体。一点点向上,攀附上暮擒烟的脚踝,贪婪吮吸着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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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魂域如幕编织,魔力波动远比圣殿派遣在军中治愈的祭徒来的震撼。
高耸的营帐中,西列托单膝跪地,面色冰冷:“协会军中确有一名高级祭徒,其魔力上限可能远超于您。尊贵的玛洛大人。”
年迈的老者坐在铺满柔软毛皮的高座上,带着权戒的指节轻轻敲打着扶栏。
主祭神袍尾摆繁长,套在他日渐苍老的身上,有些宽大。但没有一个人,敢于挑战他的威严。
玛洛,是圣殿在位最久的八大主祭之一。
“西列托,你说话总是这么直白。”老者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无奈,他看向单膝跪地的年青盾骑,昏暗的光影中,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yīn霾。
如此庞大的魔力波动,他当然有所察觉。玛洛感受的到,与垂垂已暮,日渐衰弱的自己不同,这股魔力太过浑厚,太过纯粹。难以想象,是来自这样一位年青的大祭徒。
天纵之资,如果这具身体属于他,该有多好。玛洛轻轻叹了口气,他的气息听起来已经很虚弱。但西列托知道,还没有,眼前这个老主祭远没有但垂死的边缘。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的身居幕后。
越是年迈,越是吝啬于施展自己的魔力。
或许这,才是他衰退的根源。
西列托微微垂眼,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属下告退。”
直到西列托的气息完全消失在围帐外,玛洛像是在惋惜的低语:“他再这样下去,战争结束后,注定要沦为牺牲品。”
“阁下已经为他做的够多了,请不要再为此烦恼。”
昏暗的隔幕后,一位眉目纯真的少女,悄然展露身形,她显然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此刻眼眸低蹙,看起来有几分忧心,“对方祭徒如此大规模的屈身施展圣迹,圣军中肯定会拿您作对比,这可如何是好呢?”
玛洛的面目在灯影下模糊不清,声音莫名喑哑,恍惚渗入心门,让人忍不住想要倾诉,吐露自己的心声:“玛菲不觉得,这样的人,应该招揽到圣殿么?”
玛菲仰头,眉目间是满满的依赖与顺从,依稀与初被他收到身边抚养时重叠。
“您,不就是圣殿在雷瑞的意志么?”
玛洛一瞬间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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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殿帷帐相对之地,价值连城的流晶木殿内。
黑液成丝,盘据屋内的各个角落。似一张巨大而幽深的网,将正中心的暮擒烟,束缚在半空之中。
纯白的祭袍早已脱落在地。
浊空贪婪的吮吸流晶内蕴含的魔力,暗芒自脉络中道道溯洄。涌入本体。只留下浅浅一层,维持木殿阵法的框架。
安菲和罗萨伦此时还不知道,他们请回来的大佛,已经快要把暂住的宝地榨gān,徒剩一个空壳。
暮擒烟的灵魂沉溺在一片死寂中,汹涌的魔力如海水不断冲刷着他的身体。属于浊空的意识在借这此机会占据他的心神。如果是卡修,本该早已沦陷。
但暮擒烟始终保持着清明,qiáng大的意志力让他在窒息中把从黑暗里汲取的力量,转为光明之cháo向四周汹涌。持续接纳所有的痛苦与不安,独自消化。
不断有伤员被替换,可这一夜没有绝望和死亡。
当黎明到来,持续整夜的魂域泯灭在清晨的阳光之中。整个协会军,宛若新生。
峥木流晶依旧淡淡流转。唯有细看,才会察觉到内部的浓郁魔力已经变得无比稀薄,甚至隐隐有些裂纹。
暮擒烟自枯竭的识海中醒来,瞳孔已经恢复正常。漆黑脉络消融于空气,他从半空中跌落,整个身体虚弱不堪,已经被掏空。
在这场转化里,被拓宽了整整一倍的脉络里只有少的可怜的魔力在流动。
反复新生的肌肤微微泛红,稍有些刺痛。
这是他放纵一夜的代价。
“大人?”卫兵一的语气高昂,尽管门内的人看不到,他还是绷直了身体,尽力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崇敬。
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响动。
暮擒烟捡起白色祭袍,将屋内所有黑暗存在过的痕迹抹去。有些疲惫的开口回应:“安菲军长来过了么?”
“是的大人!”卫兵二抢先回答,“安菲军长前来探望过阁下一次,但时间还早,并没有打扰大人,预计会在半个小时候后再次前来!”
暮擒烟整理好衣袍,有些无奈。安菲估计恨不得他一直在这里维持着魂域。开不开会都可以抛在脑后。
☆、19.黎明会议
等到暮擒烟稍作休整,安菲已经提前等候在门外。她显然对军营中的动向了如指掌,态度都温柔许多。
更不提那些从各处默默用感激目光注视着暮擒烟的士兵。
“这一次例会也会有圣殿的人到场。”安菲开口提醒,简单介绍了一下大致的内容,“双方会就雷瑞城的防势进行qíng报和策略上的jiāo流。当然,只是走个流程。”
暮擒烟微微点头,这些暂时与他无关。
他走在安菲的身侧,目光所及,尽可能每一眼,都让与他视线有所碰触的士兵,感到自己与大祭徒进行了一场灵魂的jiāo流,获得无言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