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被区别对待了的爱丽丝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地抗议:“什么叫她还小不懂事啊,这世界上有两百岁的小孩子吗?分明是两百岁的老奶奶才对!还有啊小夏,你刚才说错了一句话,不是这只羊来让着我啊,分明是我一直在忍让它好吧?要不然,早就把它做成风味羊肉馅饼了,我看舍瑞尔大街那家馅饼摊的酱料就不错,下次带你也尝尝看……”“在旅人妖精一族中,两百岁当然是小孩子,你非要说是老奶奶的话,有本事把这句话说给大姐听呀、略略略!”
“咩咩咩!”
“爱丽丝姐姐说的那家馅饼摊确实很好吃。”
“恩,我很期待。”
……
她们就这样聊着天,吵吵闹闹地从奥薇拉身旁走了过去,每个人经过公主身边时,都会笑着对她说一句:“快走吧。”可是公主始终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她们的步伐,安静地听着她们逐渐飘远的谈笑声,忽然发自内心地感到羡慕。
真好啊。
在那难以想象的广大世界中,能够以那么从容平静的姿态活着,站在延伸的大地上便会追逐尽头的地平线、置身浩瀚的天穹下便会渴望遥远的天际线、看到无边无际的海洋便会幻想另一端的海平面……没有任何迷惘,没有任何踌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事情啊。
而假如某一个人,被困在黑暗的牢笼中漫长的时间,始终只有书本、提灯和蜡烛的陪伴,对外面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当父母、老师以及曾经的国家都掩埋在尘埃的深处后,那个世界也就没有了她认识的人物或景物。忽然某一天她知道自己可以离开牢笼了,从此不再受到任何拘束。那么当她迈出黑暗后,所见到的,究竟是一个熟悉的世界呢,还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呢?
一定陌生到令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吧?
贝芒的公主本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重获自由的准备,却不知道所谓自由,并不是说你能够离开一个地方,前往另一个地方那么简单,而是说你有没有抛弃一些熟悉的事物、面对另一些陌生的事物的勇气。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会像现在的她一样,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慌乱感,停留在原地,不敢前进。
“怎么了?”忽然有人问道,是那个一直没有出声,也没有离开的人。
“没什么。”奥薇拉缓缓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是那种极为勉强的、苍白无力的笑容,用灌入了海水、卷入了黑暗的声音轻声回道:“我只是……”
“感到害怕的话,”他又说道,打断了奥薇拉的话,语气平静:“就看着我。”
奥薇拉怔了下,反应过来后,眼底朦胧的星光逐渐散开,变得更加明亮,她乖巧地点了点头:“恩。”
于是,林格走在前面,而奥薇拉则走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像看着一个过去的自己所熟悉的世界,完全没有陌生的感觉。就这样走过空旷的大厅、走过阴冷的墙边、走过门前的石道……最后走过了敞开的两扇巨大铁门,离开古堡,进入了一个更加广大的世界之中。
呼——
当走出城堡的那一刻,寒冷的风呼啸而至,吹起白金色的发丝狂乱飘扬。每一根发丝都挠着奥薇拉的脸颊,带来遥远的呼唤。林格平淡地说道:“现在,抬头看。”
奥薇拉听从他的言语,下意识地抬起头,便看到了天空、大地以及漫山遍野的森林。明亮的光涌过宽敞的庭院,涌入狭窄的眼底,其实并不多么刺眼,因为头顶还有未散的乌云聚集,吞噬了过多的光线,让天色显得阴沉惨淡。但公主的眼瞳还是下意识收缩了一下,她清楚地看见乌云深处被一阵突然卷起的寒冷的风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宛如天地开辟时就已存在于那里般,呈现出更加遥远孤独的景象。
有什么东西从云中落下,又打在了公主的脸上、打在庭院的地上、打在那些岁月磨蚀后斑驳不堪的古老石砖上……滴答滴答,轻轻回响。
当它们沿着脸颊缓缓淌落,仿佛在公主的眼睛下面勾勒出两道泪痕时,奥薇拉忽然间意识到:外面的世界——
好冷啊。
……
罗斯廷市,舍瑞尔大街的某间房子内,正埋首于书桌前奋笔疾书的男子忽然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便暂时从创作的沉浸状态中脱离,抬头望去,惊愕地看见大大小小的雨滴正从灰色的天空落下,打在行道树的枝枝叶叶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被打落的枯叶晃晃悠悠地穿梭在密集的雨丝中,如五颜六色的蝴蝶般漫天飞扬;街边水渠里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似螳似兰的虫子趴在漂浮的睡莲上,借头顶的草叶躲避突如其来的一场雨;而沿街的窗边,不一会儿便蓄积起来的雨水正从窗棂的边缘淌落,如一条条小小的溪流般勾画出曲折的痕迹,渐渐润湿模糊了那些透明的玻璃……
他看着看着有些入神了,连自己原本要写的内容都给忘记,或者说,无论他打算往纸张上写下什么内容,都不会比眼前的这场雨更值得这座城市的市民们关心。
因为,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雨。
没错,罗斯廷市的冬天不会下雪。
但是会下雨。
给点喵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