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出来就好。”??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吕献之听到她说话,却没听清,耳朵有些嗡鸣,嘴边的触感叫他下意识去瞧,迷迷瞪瞪的只能辨认出是一方藕荷色手帕,脑袋一转,便知晓是谁的。??虽他与杨氏一同未多久,她平日也多穿绛红、官绿等较为夺目之色,可他却能猜出一二,杨氏最爱的还是娇嫩之粉。??与他第一次金明池初见,这人穿了荷粉色襦裙,之后与他一同前往长公主府,挑了身莲瓣粉的怀文罗裙,叫法不同,颜色却近,轻易叫人分辨不得,可他作画,能认出一二。??且,她穿粉,总叫人难以挪目。??“不用…,你拿走吧。”??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想脏了这人的东西,再说若是当真咳出来,便是连取笑一事他都无法申辩了。??杨灵籁递了几回,可人就是倔犟的不用,这一次竟还直接上手给她捏到了手心里。??“吕献之,你瞧瞧,生了场病,这脾气可见涨。”??“怕是平日在我这受了不少气,正等着发出来的吧。”??她随口嘟囔着,觉得自己是有点自知之明在的。??“不……”??否认的话吕献之还没说出口,他就发现自己的嘴动不了了,正是被杨灵籁给掐住了,腮帮的肉聚在一块,眼珠慌乱的震颤,瞧着有些滑稽,口齿不清。??“你…”??杨灵籁得意地仰头,“我什么我,让你不听话。”??话音一落,他嘴是被帕子彻底捂住了。??因为不能闭嘴压抑咳意,不过短短几瞬,人就栽了,俯身低着头皱着脸,十分不愿地咳了个干净。??杨灵籁将帕子攥作一团,扔到一边的痰盂里,待重新抬起头来,就发现人就跟丢了魂一样。??“不至于,就是咳了口痰而已。”??“脏。”男人失身又可怜地吐出一个字。??“我都没嫌弃,你自己还嫌弃自己了。”??她从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人活一天,就有一天会丢脸,比这点东西出丑的,出溴的比比皆是,次次觉得难堪,还怎么活。??“吕献之,你今天是不是着了什么道,一会儿牛脾气,一会儿又扭扭捏捏的不像话。”??习惯了原本的称呼,如今一日不知听了多少大名,吕献之怪怪的看了人一眼,可心里那关也没过去。??他大大小小生的病不少,幼时或还需人照看,待大了些便是医师说什么便是什么,从未什么人与他待在一块,一同吃这苦。??再说污秽之物不叫旁人见,本就是上来需遵守的礼数,他从未觉得如此羞恼难堪过,为何从前二十年都未出过什么茬子,反倒是如今总在她身上弄巧成拙。??可几声轻咳又叫他猛地抬起头来,杨灵籁正站在如意圆桌处给自己倒茶,她刚才耗了点力气,如今觉得整个人都有些疲累,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在了嗓子眼,吞咽的动作都带着疼。??他顾不上穿上鞋袜,赤脚走到桌前,问道,“你病了?”??杨灵籁没抬头,吹了吹茶水,烫口喝了个干净,嗓子通了些才说道,“废话!”??吕献之还想再问,可是已经没有余地了,与他共处一室,自然是从他身上染去的。??“叫方荔来…,我出去。”??可袖子却被扯住,“你就穿这般出去?”??他垂头看,只见自己还一身寝衣,头发杂乱缠足一处,赤裸裸的脚,处处都不合时宜。??“…我去换。”??见人张皇失措地从衣架上拿了衣衫就要往身上裹,杨灵籁叹了口气。??“郎君,你还是莫要挣扎了,这项脊轩旁的屋子都占满了,未曾还有地方,若是去前院,怕是不知多少人都要骂我这个大娘子不知体谅夫君。”??她从圆凳起身,慢悠悠的走到人前,又随意把手搭在了人的肩膀上,游离着摸到脸颊,惊绝滋味甚好,流连忘返。??“郎君,你还是从了三娘吧,三娘被禁足半月,若是连郎君也走了,岂非要孤寂害怕。再说,你我二人既都病了,互相照看难道不好吗?”??吕献之揪着衣衫的指节用力到发白,脸颊的抚摸让他想起杨氏刚才不顾脏污的帮她,根本不敢动。??“别,别这样。”??“哪样啊,三娘又没做什么。”??只是摸了几下,杨灵籁就发现吕献之的耳朵红透了,眼珠乱看就是不看她,也不躲,任人摆布。??“郎君愧疚三娘也病了?”??“还是郎君突然觉着三娘,也好了?”??第57章掉崖问题??嘴唇动了半晌,终于憋出了几句。??“未曾觉得不好,只是不太习惯你对我这般好。”??“我……不想让你白白费心,不值得,……也给不了你什么。”??他像是牙牙学语的小孩,一点一点剖开自己的心绪,可又十分怕自己说错了,总是踌躇不敢再进一步。??几句话说的没毛病,只是叫杨灵籁夸地有些心里没底,原本故意戏弄的动作都不禁停了,怎的突然就这般会说好话了。??她双眸微抬,仔仔细细地将人扫了一圈,确实还是吕献之,就是今日生了场病,看着不如往日那般生人勿近,反倒是有些乖???气氛沉闷了太久,见他有些怀疑地想给自己找辩,她抿嘴笑了笑,大大咧咧,“郎君,你今日可是与众不同,若是日后也能保持这般,列祖列宗可是冒了青烟,生了张利嘴,谁还害怕办不成事。”??“当然,略加稍稍多一点盛气凌人最好,你这模样也太乖巧了些,旁人见了是当好欺负,岂非要吃亏。”??说是一点,可手指比的却不少。??吕献之被突如其来正经的人,整的有些反应不及,为何刚刚还在步步逼近,如今就是笑意吟吟。??“你为何……不生气?”??“气什么?”??杨灵籁捏了捏不通气的鼻子,歪头问。??“就…就…你病了。”??“啊,……你说这个啊。”她眼神转了一圈,才笑嘻嘻地答,“三娘为何要气,郎君病了,三娘夜以继日的看顾,染了风寒而已,不过自愿,自愿而已。”??反正气都已经发过了,还把人给惹哭了,如今不曾后悔,也该算作变相自愿的。??“郎君也不必太过心中挂念,至于你说给不得我什么,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些的,所以你不必自卑!”??“这大事上,你确实是怂了点,但小事上甚好,甚好。”??说着说着,还肯定地点了点头。??吕献之:好像并没有多少安慰……??或许是人展露的几分脆弱,叫杨灵籁起了些兴致说话,她将人摁到榻上,卷了被子将他身上、腿上都盖的严严实实,又麻溜地去桌上端了茶壶和茶盏,茶盏一个给自己,一个塞给吕献之。??从没在榻上饮水吃食的人觉得杯盏极其烫手,从心里到身上都散发着一股由内而外的不安和抗拒。??可杨灵籁将自己同样团成一团,坐在他一旁,茶壶倒了一杯就往嘴里送,倒显得他越发矫情。??又不期然想起她说他像女子一样,该是觉得他比寻常男子矫揉造作,不敢做这不敢做那,虽说却是如此,可任是他听了也觉得心头一梗,做不到随波逐流继续这般下去。??垂首盯着手中捧着的茶盏,因着心思杂乱,茶汤泛着橙黄,上面寥寥飘着几点干桂花,红黄交接。??心思一拧,喝了一口,浑浊却是滋味浓烈。??很像倒茶的人,表面看矛盾,真正相处来就是各中滋味难言,既不是循规蹈矩的迂腐书香世家女,也不完全是性情暴躁只顾自我玩乐的皇室之辈。??一侧的杨灵籁见他喝个茶都能皱出几根抬头纹来,愈发觉得奇妙,“郎君,你怎么就活得这般苦,这茶是雪青妹妹那送来了,值不知多少银两,是比那些寡淡无味的东西多了点甜辛,你喝这一口都是银子,怎得便不能享受欢悦些。”??见他用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神色看她,杨灵籁嫌弃地转头。??“罢了,难以强求,难以强求。”??吕献之见她不再说了,只好垂头自己思量,到底何为欢悦,又为何欢悦,如何欢悦。??只是越想来,越觉得惊恐,他好像是…不知如何笑了。??杨灵籁见人发愣,手肘戳了戳他,见他抬头,脑袋歪过来说话,“郎君,若是我问你一句,你说真话还是假话。”??“……为何要说假话?”??好像是从头到尾将这句话在心里嚼了不知多少遍,没觉得有何不对,才慢吞吞地回答。??“不是…,你就从来不曾哄骗过旁人?”??“那你,要是就不想说真话如何?”??这一次答案给的很快,“可以不说。”??好的,吕献之就是吕献之。??“今日我与母亲在祖母那争辩,你也瞧见了,做为二房的嫡亲少爷,母亲的嫡亲儿子,杨三娘唯一的郎君,我在这诚挚地问你,日后三娘、父亲、母亲,一同被吊到了崖边,凶匪只放一个人,你……救谁?”??“为何只放一人,若是求财便以全部积蓄相换,不够去借便是,若是求命,该是谁死,便是谁担那份因果,不应牵连旁人。”??他说的头头是道,仿佛这个问题在他那根本不成立。??杨灵籁原本还上扬稍稍期冀的嘴角瘪了下去,“你的意思是说,若我害了旁人被报复,亦或者是那人就是瞧我不顺眼,你就是想让我去死对不对?”??如此一说,吕献之原本还信誓旦旦地心思萎靡了一半,明明他从前无数次都是这样想的,本来就是一人担一人责,能救便救,不可救便以无辜来判,依次轮之,谁最不该死便先救谁,都该死那就谁都不救。??可对着那双眼,他的话说不出来了。??“呵~,男人!”??杨灵籁愤愤不平,简直是无情无义,猪狗不如。??本来是想舔着脸分个前后主次,瞧瞧自己这点小恩小惠,能否稍稍软化一下这位又傻又冷的人,没想到自取其辱了。??人家谁也不救,要做黑脸包公!??断案呢!??“我……”??“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