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1 / 1)

??“……大娘子恕罪,是老奴多嘴。”

??一直在笑的杨灵籁这时才没了表情,“你是多嘴,嬷嬷许是天生爱笑,可不巧,本夫人天生过的不安,最瞧不得这等如此美美神色,总叫人…想撕了。”

??站在一旁的盈月瞧自家姑娘冷不丁地一下语出惊人,小腿跟着一抽,有些颤地站不住。

??而瓮芹则大惊失色地低了头,再不敢多说。

??沉默足足蔓延了一炷香,热腾腾的茶凉了,杨灵籁才打破了这股僵气。

??“嬷嬷,累了吧,过来坐。”

??瓮芹抬头瞧了瞧她指的位置,是正正对面的地方,她心中百转心思过去,见过的人多,也稍稍能摸清一点,这九娘子的脾性与大多数都不同,不敢违抗也没继续谄媚,只乖乖地坐了过去。

??即便低着头,可这般位置,什么神色模样都瞥得见。

??杨灵籁指尖揉了揉几下太阳穴,开门见山道。

??“今日本夫人也算卖了嬷嬷一个人情,嬷嬷见多识广,不如也为本夫人解解惑。”

??“娘子问,老奴不敢欺瞒。”

??“也不什么大事,只是近来在这项脊轩内出也出不得,心中郁闷,想听些趣事打发闷气。”

??瓮芹挪了挪身子,洗耳恭听状。

??“如今这国公府,嬷嬷觉得谁当家?”

??这第一问就叫瓮芹烧了脑子,嘴张了半天,不知从何说起,不断猜测这九娘子到底要做什么。

??杨灵籁也不着急,闲适等着,给足了耐心。

??翁芹咳了几声,觉得自己或许该说些实话,且是不能听的话才行,她扫了周围一圈,确定无嚼口舌之人,才敢低声开口。

??“娘子这一问,有些难倒老奴,您听听,却都是老奴拙见,上不得什么台面。”

??“吕府若要说主子,自是国公爷,虽这些年国公爷游山玩水,常在江南,二老爷在外呼风唤雨,可到底父子之系,还未分家。”

??“但若娘子是问及内宅,国夫人与孙夫人,大约只是稍占些头筹的。”

??“哦?只是稍占头筹?”杨灵籁变了变神色。

??见人不出意外起了兴头,翁芹缓缓放平了心,想着该如何说才不会叫人觉得太过忤逆。

??“早些年间,其实国公爷还是动过叫华姨娘管家的心思的,只是后因为冯家来了人不知说了什么,才不了了之。”

??华姨娘?

??这个人名一出来,杨灵籁与盈月对视一眼,都有些讶异。

??项脊轩虽住的偏,可是该来的迎来送往是都躲不掉的,国公府极大,院子更是交错纵横,一不小心跨错一个门槛,便是会走错门,嫡系三房与其余的两房离得远,可总归是在一个府里。

??杨灵籁成婚次日许下了送各房小辈们的礼,自然是备好了就要挨个送过去的,当时本是要去给大房那的,可半路走岔了,那时进的便就是华姨娘的院子。

??华姨娘,闺名华弄清,其父不过一个京中的一个六品芝麻官,是老国公做主亲自抬进来的,育有二子,大儿子已娶妻生子,这最小的儿子还未及弱冠。

??杨灵籁之所以有些错愕,皆因她之前所想,与老太太有一争之力,该是那位更加年长的荆姨娘才是,盖因这位荆姨娘底下有三个儿子皆在军中任职,老国公偏爱武才,则更喜爱这位才是。而且她也见过那位华姨娘,瞧着实在是个不爱说话的,不像争权夺利的性子。

??华弄清的岁数与王氏差不多大,生的儿子也多是一个岁数,三妻四妾的时候,男人每一个阶段都爱一个模样,从这个方面,冯氏争不过,这么看也情理之中,一个还是徐老半娘的岁数,一个却已做了二十大孙子的祖母。

??“翁嬷嬷,你细细说来。”

??翁芹不敢拖,捡着能说的、该说的,一一道来。

??“国夫人出生文官世家,祖上是出过多任首辅的,如今老夫人的亲手足在朝中也是吏部大员,老夫人年轻时是鼎鼎有名的书香才女,生性不爱旁人做出格之事,可国公爷乃军中之人,气性大些,都固执的两个人总有争执,华姨娘便是在二人闹的最僵的那年抬进来的。”

??“当时抬人动静闹的大了,老夫人许是忌恨,之后多有为难,又置气,华姨娘失了一个孩子,不知怎么都传老夫人是背后指使,之后,国公爷就打定主要要夺了管家权,叫老夫人禁足一段时日,可又不了了之,失子之事也没再揪着查,就那般过去了。”

??杨灵籁接了下去,“祖父便是从那之后,对待华姨娘有所不同?”

??翁芹呐呐点头,“是,国公爷开始还只是常常与华姨娘院里,可一山不容二虎,总是有些纠葛,国公爷一不做二不休,竟让华姨娘与老夫人分管嫡系两支,也是从那开始国公府分了东西两院,东院如今是三夫人管,西院仍是华姨娘,但大体西院的开支是要报给东院总管的。”

??这确实说道了杨灵籁的知识盲区,她知晓府内分东西二院,可却不知还有这个由头呢,嫡庶分账,既给了自己喜爱女子部分掌家的权利,又叫人找不到由头,冯氏大体还管着,可内里却是有苦说不出罢。

??原本,她想着老国公不分家,只是想挑个在武学成气的儿孙,可如今就有些说不明白了。

??“华家是否也有人在军中?”

??“华姨娘的亲弟弟,是在禁军里的,好似是走的国公爷的路子。”

??“西院的账目,三伯母究竟是管还是不管?”

??“……是管也不管,大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杨灵籁在外晒了会儿,再回屋里,心气就明朗了些,本想去斋房寻吕献之打听些东西,可竟空无一人,待找了一圈,回了内室,才发现好端端的人又跑榻上待着去了,帐子并未拉着,只是随意搭在一侧的床拦,稍显糜乱。

??而人呢,脱了外衫板板正正躺着,睁着眼,不知在发什么呆。

??“郎君,怎的又躺回去了?”

??“只是累了。”

??呆滞的人歪头,冷淡的脸上还泛着病气带来的潮红,嘴唇比平日稍显圆润,说话时一张一张一合,让杨灵籁忍不住盯着看,心头暗叹是真长了一张万千女子都爱追逐的脸,且对于一些闷头不爱说话的男人,总让稍有些癖好的女子生出几分忍不住,一想到对方或许只为你一个人展颜,只为你一人欲望沾身,就有点变态的激动。

??咳意涌上,男人伸手捂着嘴,眼睛又逼出一些泪,但又转瞬什么都没落下,狼狈翻身躺回去,又变成了生无可恋的样子。

??杨灵籁有些好笑,原来再高高在上的人,生了病的人也是心气大,爱发脾气,还爱葛优躺。

??“郎君既是累了那便躺着,三娘与你说。”

??“今日见了府上的翁嬷嬷,送来了几个小厮,三娘做主便留在郎君身旁如何,这一次病来势汹汹,想来是日常照看的人不够,屠襄那大傻子又不知变通所以才粗心大意,方医士也说过,郎君身子骨弱,更应该好好留意,这事是三娘做的不妥。”

??原本还什么都瞧着不关心的人,猛地撑着胳膊从榻上起了身,转过头看她,头发东一缕西一缕,格外认真地与她说。

??“不该怨你。”

??“只是……”他低下了头,“是我自己愿意罢了。”

??杨灵籁略有所思的点点头,“为了跟母亲对抗,就苛待自己……,好小孩子气。”

??吕献之脑袋感叹号!

??长了这般年纪,还从未有人真正在他面前,说他幼稚,在府中,多言他冷,不爱多话,在宴席,多只看他身上功名亦或者是背后的国公府,在书院,无人爱与他搭话,一些流言碎语在他耳边过了也就过了。

??可在杨氏面前,他多了许许多多的毛病,被骂,被踹,被打,被嫌弃,哪一遭都过来了。

??自觉自己开始耐抗耐造起来,吕献之觉得自己也可能屈能伸,承认有时候也没那么难,毕竟前面的错也不知犯了多少回,于是,他又一次认了,点了头。

??杨灵籁对于这种骚操作见过不怪,只能说这男人脸皮是真厚了,被嫌弃,也能面不改色的认,从前那等憋闷着想反抗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终究是再也瞧不见了。

??“你……,还要说什么?”

??“……”

??真的成长了,竟然还猜中她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过杨灵籁脸皮厚,依然能面不改色的说下去。

??“郎君果真极懂三娘,这一次不知能否再稍稍劳烦一下你走那么一小趟,帮三娘一个小小忙?”

??吕献之抖了抖眉毛,上一次她说的忙,害的他被一群女子追了许久,这一次定也不是什么好差事,良久,蹦出来一个字。

??“否。”

??什么否?

??杨灵籁脑袋转了半圈,才发现自己被拒绝了,顿时目光锐利起来,却是眯了眯眼,唇角带笑。

??“郎君,三娘有些没听清你方才说了什么,麻烦郎君再说一遍。”

??吕献之有些听懂,又有些没听懂。再说一遍简易,可真的只是再说一遍?

??他支吾着,两手不知往哪里放好。

??“三娘好心多言一句,见好就收者为俊杰,郎君乃人中龙凤,豪杰才子,定然是懂得吧。”杨灵籁语气几句极尽温柔小意,眉宇间的凉却戳的他有些想逃。

??半晌之后,他嗫嚅道。

??“你说的……可行。”

??此话一出,果真那如同顶着暴雪的寒意得以消退,真正变成了春暖花开,如沐微风。

??“郎君放心,不过就是一件小事。三娘也是万不得已才来麻烦郎君,盖因不舍郎君辛苦,可三娘在这府中孤苦伶仃,没了依靠,一遇难事,便方寸大乱。”

??说完,还装模做样拿帕子泣了几声。

??吕献之瞳孔一下子放大了,徒然有些懂了何为雷声大雨点小,而且其实大可不必做到如此程度,他已经应了……

??“你说便是。”他艰难开口。

??“那待郎君病好了,能否去求一求祖父,将三娘提前放出来。”同样觉得自己付出巨大的杨灵籁,立马收了哭腔,扔了帕子,语速极快地提了自己的要求,并且毫无负担。

??第60章郎君变了

??“祖父?”

??提到老国公,吕献之面色有些奇怪,从不多嘴的他,这次忍不住想要多说些什么。

??“禁足只有半月,病情反复便是连方荔都无法预测,若我应了你……岂非,岂非是骗你?”

??屋内寂静下来,实在不知如何的他试探着去看杨灵籁的脸色,却发现对方眼神清亮,好似看透了什么,顿时更加生出几分慌张,语无伦次地想多说些什么挽回。

??“祖母下令禁足……,若是让旁人插手,定然会生气,到时可能会罚地更重些,而祖父是男子,插手内宅之事,于理不合。”

??“若不还是算了,此事当真不可为,我们,我们还是再等等……”

??“可郎君方才答应了三娘要去,如今反悔,如何还能做君子?”

??一向不爱多言的人,为了拒绝她,竟然说了这般多的话,还真是荣幸。

??杨灵籁呼了几口气,在心里念了十几遍,求人办事,求人办事,才笑着露出八颗牙齿。

??“再者,时不我待,见缝插针,郎君懂吗?”

??“三娘相信,郎君一定是懂得。”

??吕献之摇摇头表示,他真的不懂。

??“……行,好,你不懂,其实你知晓,你也可以不懂的,为什么一定要懂呢?”

??杨灵籁咬牙,摆手,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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