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难得有了机会,白马几乎跑成了一道风,也亏得墨玉神骏才能带着徐沐跟上。
不过急速跑了小半个时辰,载人的墨玉到底还是比不得白马轻松,速度渐渐缓了下来,以至于徐沐原本松松牵着的缰绳也渐渐绷直了。
最后还是徐沐扯住了白马的缰绳,招呼道:“好了似雪,跑慢些,墨玉要追不上你了。”
白马闻言倒也放慢了速度,她脚步轻快的踩踏着地面,转头看过来时却微微扬着头,仿佛带上了三分胜利者的骄矜——安阳反应过来时自己都觉得自己越来越幼稚了,竟会跟一匹马比较,不过或许也是受了身体的影响,比黑马跑得更快确实让她感到愉悦。
徐沐自然看出了白马的骄傲,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拍拍墨玉的脖子,然后忽然纵身一跃直接从黑马背上跳到了白马背上。白马没有配鞍鞯,她也并不慌张,手持缰绳坐得稳稳的。
安阳却是感觉背上忽然一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自然是不愿意妥协的,哪怕知道徐沐养着自己就是为了当战马的,可她却没想过会一直保持如今的身份——她还不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些事意味着什么,又是因何发生,但她分明记得之前变作兔子和鸽子的短暂。兔子遭逢意外就不用说了,她变成鸽子也只维持了半个月,半月之后无病无灾她就“醒”了。所以她以为这是一场梦境,而梦境总归不会维持太长时间的。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不管哪段经历是真哪段经历是假,安阳却分明清楚,这样的经历并不会长久。而若世上真有一个名叫徐沐的小将军,真有一匹叫做似雪的白马,成为战马的也只会是似雪,而不是她。
这是安阳这几日思虑的结果,她打算将被驯服的事拖到自己离开后。
可徐沐显然还没有跟安阳心意相通到这个地步,哪怕她知道作为野马的白马不会轻易被驯服,更不会轻易接受背上载人,但她还是选择开始尝试。
安阳懵了一下,接着心中便生出了一股无名怒火来——她堂堂长公主,可以接受现实身份的改变,可以适应吃马草住马厩的生活,但让人骑在自己身上却是万万不能的。前者只是无奈下对生活的妥协,而后者却让她感到了尊严被冒犯。
因此下一刻,徐沐便感觉身下的白马躁动起来,全然没了往日的亲近温顺。
白马挣扎得很厉害,从一开始的蹦跳颠簸,到后来的人立而起,再到后来干脆去撞一旁的墨玉,一副铁了心要将背上的人掀下去的架势。
没戴马鞍的马背很滑,也亏得徐沐骑术上佳,这才牢牢的黏在了马背上。可饶是如此,当白马带着她撞向墨玉时,她也还是被吓了一跳。怕白马继续发疯,她一边用力拉扯缰绳,一边哄道:“似雪,似雪,别这样,乖一些,停下来。”
安阳当然不会听她的,为了暂时打消徐沐驯马的打算,她今日是打算好好的闹腾一回了。尤其当她发现徐沐身手不错,不必担心轻易伤了她,她就闹腾得更厉害了。
可徐沐看着完全不听话的白马,心里也憋了股气——不管白马与她关系如何亲近,终归她是要将之驯服作为战马的。今日她虽只是一时兴起,但如果一开始就失利,给白马留下了自己不可被驯服的印象,那么将来想要再驯服她恐怕就要耗费更多的力气。
抱着各自的想法,一人一马开始了对峙,打算以自己的方式耗到对方妥协。
安阳身为人的智慧让她知道如何借助外力,所以她会带着徐沐去冲撞墨玉,打算以这样的方式吓退徐沐。可当徐沐并不畏惧,甚至能在少有的冲撞中保护住自己,并且继续黏在马背上,她又变得无计可施起来。毕竟比起真正的野马,她挣扎的手段着实单调。
一人一马这一折腾,就耗费了小半日时间。墨玉从一开始小心翼翼的防备,到后来正大光明的看戏,再到最后连看戏的兴致都没了,甩着尾巴悠闲的吃起草来。
安阳终于挣扎得累了,全身紧绷趴在她背上的徐沐更累,都在等对方先一步妥协。
最后的最后,安阳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她如今是匹马,谁也不知道她内里是谁,那又何必与徐沐这样硬碰硬的熬着呢?
想通这一点的长公主顿时不要面子了。她剧烈挣扎的步伐放缓下来,还不等徐沐因她先妥协而高兴,便身子一歪直接往地上躺倒。
春日里的草原好似铺了层柔软的地毯,满目新绿,挣扎累了躺倒完全不会摔疼。
当然,这是对皮糙肉厚的野马来说,如果是人摔倒并且再被马儿沉重的身躯压上一压,小将军毫不怀疑自己下一刻就能体会断腿的痛楚。
好在徐沐一直保持着警惕,此时反应也极为迅速,当即松开马缰就地一滚,躲开了断腿的命运。等她心有余悸的回头看向白马,没意外收到了一个狡黠又得意的眼神,那目光仿佛在说:看吧,你还不是被赶下来了。想驯服我,门都没有!
徐沐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从一匹马的眼神中读出了这么多,一面在心中腹诽自己戏多,一面好笑的凑到了白马身边揉着马脑袋说道:“似雪,你这是耍赖啊。”
安阳翻着白眼,一脸的不以为然:我就是耍赖,你能拿我怎样?
徐沐不能拿她怎样,折腾许久也累了,干脆枕着马儿也躺倒了——算了,驯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似雪又傲气,今后慢慢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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