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自己也能上战场……
这个念头在安阳心中一闪而过,旋即就被她放弃了。且不说她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这辈子都没见识过战场的血腥,就算她真硬着头皮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安阳并不是个没良心的人,徐沐帮她良多,她当然也想尽己之力给予回报。但想想自己的本事和如今的处境,恐怕就算去了战场也是帮倒忙。于是她眼睛一转,盯上了一旁的墨玉,头一回主动靠近了些,叮嘱它道:“你是一匹成熟的战马了,到时候一定要带着你的主人回来啊。”
可惜墨玉听不懂她的叮嘱,歪着脑袋回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两匹马鸡同鸭讲般交流了一阵,安阳完全没听懂墨玉在说什么,墨玉显然也没懂。不过没关系,见这几日一直冷冷淡淡白马肯理自己,墨玉显然很高兴,更是主动往安阳身边凑。
在徐沐看来,就是两匹马不知交流了些什么,“唏律律”的叫声响了好一阵,然后墨玉就凑到了似雪跟前,似乎还想将脑袋凑过去表示亲近。结果白马压根不想搭理它,翻了个白眼就往旁边挪了挪,颇有些不屑一顾的模样。
安阳是觉得墨玉有点蠢,完全无法沟通。徐沐就看得有些乐呵,还摸了摸墨玉的马鬃调侃它:“没关系墨玉,这次不行就下次,想讨姑娘欢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墨玉作为一匹被徐沐亲手养大的战马,能听懂徐沐的简单指令,也能在徐沐骑乘时做到很好的配合。但说到底它也只是一匹马而已,并不能真正听懂徐沐的所有话,更别说这样的调侃了。所以它刚还为白马的躲避而有些气馁,听到徐沐的话后顿时就被转移了注意,又想给主人洗个脸。
徐沐不是很想接受这热情,脚下一错避开了。
安阳看着这一人一马闹了起来,原本沉重的心情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些。
她想,或许是自己太过担忧。徐沐好歹也是小将军,是这支军队的主将之后,初上战场身边怎么也不可能没人护着。即便武将马革裹尸的不在少数,但肯定不会是如此年轻的徐沐。
想着想着,说服了自己,安阳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她跟着徐沐和墨玉,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了那座生气勃勃的军营。
徐沐说战事临近,安阳虽然担忧了一阵,但很快就将这事压在了心底——如论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还是如今作为一匹马,战争距离她似乎一直都很远。
但事实证明,身在边关,战争从来都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
自那日徐沐带着她们出去跑过一场,又给两匹马洗过澡后,她再来马厩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照料安阳和墨玉的人变成了小马厩的马奴。他们虽然也会清理马厩,照料马儿的吃喝,甚至动手替不能经常奔跑的马儿按摩肌肉,但安阳一点也不喜欢他们的靠近。
白马重又变得暴躁起来,鉴于她之前有弄塌马厩的丰功伟绩在,这些马奴也并不敢太过强求。以至于白马在小马厩里越来越被“冷落”,但要小将军再来亲自照料,显然也不可能了。
徐沐再出现在小马厩时,身上已经穿戴好了全副的盔甲。
安阳看着少年将军的模样怔了怔,忽然就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徐沐这次没有再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白马身上,她径自走向了墨玉,拍了拍它的脖子:“墨玉,你也满三岁了,跟着我一起训练了这么久,咱们是时候该去战场了。”
墨玉不知道听没听懂她的话,温顺的扬了扬头,去蹭她的掌心。
徐沐笑了下,将黑马从马厩里牵了出来,又给它戴上了全副鞍鞯,然后一个翻身便利落的跃上了马背。直到临走前,她才往白马的马厩里看了一眼,冲她挥挥手:“似雪,你在家等我回来。”
说完这话,小将军一抖缰绳直接跑走了,只留给安阳一个挺拔的背影。
安阳再次焦躁起来,脚下不停的踱步,担忧的情绪从来没有这么重过。然而这时候没人再有空理会她,徐沐没空,小马厩的马奴们也没有。
这次的战事大抵规模不小,整个小马厩里的战马几乎都被将军们的亲兵牵走了。连带着马奴一起,他们要跟去照料那些战马,小马厩里顿时只剩下了白马这唯一一匹还未驯服的野马。
食槽里被加上了满满的草料,水槽里也添满了水,足够白马几日食用了。
安阳不觉得整个军营的人都走空了,也不担心马奴们走后自己无人照料,可她的情绪还是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晚些时候她咬断缰绳出去走了一圈,可惜空荡许多的军营显然再找不到她的小将军,于是趁着没被人发现,她又回到了熟悉的马厩里。
晚间时候不耐烦吃那些难吃的草料,安阳还找到了储存豆料的地方,给自己加了顿餐,顺便将马奴们奖励马儿用的苹果也吃掉了一小半。
溜达完填饱肚子,重又回到小马厩里,还是孤零零一匹马。
安阳走回自己的马厩,趴在了干净的干草上,望着马厩外黑沉沉的天空,心里一时说不出的空落——哪怕经历过从人变成动物的荒诞,哪怕以陌生的身份出现在陌生的环境中,她都没怎么慌张。因为她总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人收留,妥善照顾。
可现在不同了,徐沐开始了自己的征途,她踏入了危险莫测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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