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却没看他们,只死死的盯着城楼上的皇帝。
倒是信王身边的亲信眼见不好, 忙劝道:“王爷, 援军要来了,咱们赶不及破城, 不如还是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回去封地, 就能再拉起人马……”
这劝解不能说不对,但信王之所以选择回京动手,自然也有他的理由——七年前那件事到底还是对他影响颇大,被遣出京不说, 先帝就连封地都给他换了一块。从原本富庶的鱼米之乡,一下子换成了穷乡僻壤,他这些年好不容易治理出些成绩,可豢养的私兵却着实有限。而且不说打仗是要钱的,更重要的是没个说得过去的旗号,总之想要举兵是难上加难。
当然,兴兵谋反不易,留在这里坐以待毙更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就在信王犹豫之际,便见城楼上皇帝再次露面,冲着下方的叛军喊道:“援兵已至,尔等还不速速投降?除逆王主谋外,凡放下武器投降的将士,朕赦其死罪!”
这时候战场还是闹哄哄一片,皇帝一个人的喊话没多少人能够听见,但旋即他身边的禁军便齐声将这一段话大声重复起来。那一声声呼喊落下,振聋发聩一般,将原本就因援军到来而显出动摇的叛军军心彻底瓦解,就连已经登上城楼的叛军都渐渐停下了动作。
“哐啷”一声,不知是谁先扔下了手中武器,旋即类似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宫门内,刚赶到不久的安阳听到喊话和缴械的动静,便知道这场战事战局已定。她如今胆子也大得很,索性不等那一去不回的探路禁军了,自己提起裙角就往城楼上奔去。
宫门外,信王同样明白大势已去,可和亲信不同的是他不认为自己还有脱身的可能。于是一咬牙,索性冲左右道:“谋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皇帝此言不可信。”
此时还在信王左右的除了他的亲信,也就只有骁骑营和兵马司的将领了。这些人和普通军士不同,他们平日里位高权重,自然比普通士卒命贵,可真搅和到了这样的大事里,皇帝可能会赦免那些只知道听命的普通士卒,却绝不可能放过他们。
信王一番话说得众人越发惶惶,兵马司和骁骑营的几个将军对视一眼,突然生出了将他擒下赎罪的想法。只不过还不等他们动手,信王身边的亲信便不着痕迹的将信王护得更严了。
没奈何,兵马司指挥使只好问道:“王爷还想怎样?”
信王脸上尽是孤注一掷,闻言便答道:“自然是再试试。”
几乎就在信王话音落下的当口,原本已经缴械投降的士卒中,不少人忽然又抽出了身上的短匕刺向身边的敌人。更有甚者还露出了袖箭□□之类的暗器,射向离得不远的皇帝。
此时禁军已有些松懈,猝不及防之下中招的不少,就连皇帝身边的守卫也出现了空隙。
安阳刚登上城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家皇兄中箭的模样。她蓦然睁大眼睛,脑子里顿时一片,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一声“皇兄”惊呼出声。
顾不上城楼上的危险,安阳惊慌失措的向着皇帝奔去。许是她跑得够快,赶在皇帝倒下之前将人扶住了,然后看着皇帝胸口插着的箭矢,她一脸惊惶,想要伸手去捂伤口又不敢。然后看着看着,她便看出了不对,怎么这么久了也没开到有血流出来?
正在安阳呆愣的当口,就见皇帝伸手直接将胸口上插着的那支□□拔了下来,然后揉了揉胸口沉声下令:“反抗者,格杀勿论。”
此刻还在反抗的,便只有信王亲自训练的私兵了,他们是信王的死忠。而骁骑营和兵马司的人其实在看到皇帝现身起,心中便已然生了畏惧,之后攻城时每每望见城楼上那一角冕袍,心中都是彷徨的。这时候放下了刀剑,自然更不敢造次,一个个便跟鹌鹑似得蹲在地上。
两相对比,信王的私兵就很显眼了,哪怕奋力登上城楼的有近半都是信王的人,这时候面对禁军的全力反扑也没了招架余地,很快就被禁军打压得抬不起头来。
而这边安阳也终于回过神来,怔怔的扭头问道:“皇兄你没事?”
皇帝收回目光,便瞧见安阳吓得眼角都有泪花了,于是忙安抚道:“皇妹放心,朕没事。”说完怕她不信,还掀起冕袍一角给她看:“战场上危险,信王都知道穿盔甲,朕自然也有所准备。这件金丝软甲刀枪不入,方才那一箭可没伤着朕。”
安阳听罢大大的松了口气,可不等她说些什么,却见皇帝沉下脸就开始训斥她:“朕来这里是为了鼓舞士气,也是心里有数,好端端的你又跑来做什么?!”
与皇帝不同,安阳是真的毫无准备,只凭着一时冲动就跑来了。这时候但凡有人抽空砍她一刀,或者射她一箭,她就得将小命交代在这里。因此皇帝训斥时疾言厉色,安阳听得也是心虚不已,低着头半晌没敢反驳。
这边兄妹俩还有空说话,那边信王看到最后的反扑也失败,眼底那一抹光亮终于彻底熄灭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伴随着号角声,已经能看见不远处军旗猎猎,直扑而来。
亲信急得再次劝道:“王爷,快走吧!”
事已至此,信王也是惜命的,哪怕他知道逃离的可能性太低,还是一扯缰绳准备撤走。
可惜他已经耽搁太久了。事实上第一声号角响起时,京郊大营的军队刚入城,只是担心皇宫局势才先吹响号角震慑叛军。如果那时信王便能果断撤走,或许还有机会逃出生天。可他不死心,又耽误这许久,再要走时莫说援兵已到近前,甚至就连身后的宫门都已经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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