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青枫告诉浮瑶,贵妃娘娘今日在佛堂礼佛,让她不用做陪了。
入宫之后,日日谨言慎行循规蹈矩,浮瑶已经许久没喝过酒了。昨日与父亲见过面后,心情不佳,没忍住在贵妃宫里多饮了几口酒,直到现在还有些头晕目眩。
浮瑶撑着脑袋坐在床边,依稀回想起昨日她喝多了桂花酒,在贵妃宫里就已经意识模糊神智不清了,隐约记得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糊话,至于后来怎么回到偏殿,已经记不太清了。
今日得知贵妃不再召她,浮瑶不禁担心是不是自己昨日酒后失仪,在贵妃面前言行无状,惹她不快。后来是青枫告诉她,贵妃只不过是担心她宿醉未醒,所以让她好好休息。
浮瑶这才松了一口气。身在飞凰殿的这段时间,她虽对贵妃算不上了解,却也隐隐感觉到,贵妃与宫人们口耳相传的形象有些出入。
贵妃魏嘉禾容貌艳丽,肆意张扬,御下严苛,却并不嚣张跋扈,虽执掌凤印统领后宫,一言一行皆有道理,并非蛮横无理之人,平时绝不主动插手过问朝堂之事,并非传闻中魅惑圣上、把持朝政的妖妃形象。除此之外,贵妃对她格外亲近优待,除了不曾同寝之外,几乎事事都要她伴随左右。
这半个月来,她几乎日日陪侍在贵妃身侧,甚少有自己的时间,今日一时闲下来,浮瑶倒忽然不知做些什么好。思来想去,她召来青枫,吩咐准备一些笔墨纸砚供她书写家书。
“姑娘若要寄信,掖庭的信房有专人负责分捡、寄送书信,除此之外还有专门训练豢养的信鸽可供使用,姑娘写好信后,不妨交给奴婢奴婢送往信房。
青枫不愧是贵妃宫中有品有级的宫女,办事迅速、妥帖周到,不一会儿就备齐了浮瑶所需的物件,在偏殿的酸枝红木条案上铺陈开来,就连写好书信后的去处都不忘细细交代。
浮瑶略一点头,随即挽起袖子,提笔落字。
相比过去在太医院当值,在贵妃的飞凰殿里,虽只需陪着她即可,但对浮瑶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轻松。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其实侍奉贵妃也是同样。贵妃虽雍容华贵,仪态万千,脸上总是笑吟吟的,但其实手腕强横,说一不二,陪伴在贵妃身侧,浮瑶总是提心吊胆,不敢懈怠半分,根本无暇分神思考其他,昨日听到父亲提到哥哥,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已有将近一个月未与兄长通信。
她的兄长名叫砚茗珂,比她年长八岁,博学广识、智慧过人,是当今圣上还未发病时,亲自选拔入朝为官,时任从三品大理氏少卿,并在圣上的支持下推行改革变法,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不出两年便被擢升至从二品中书侍郎兼任东宫太子少师。
先帝在位时,为巩固皇权,防止四方之境势力割据,朝堂延续立朝之初“一职多官”之做法设官分职,加上自北溟立朝以来一直沿用至今的世官制度的存在,往往一个职位由多名官员共同担任,发展到了后期,朝中官僚机构庞大臃肿,为供养繁冗官员,朝廷不得不增加赋税,多种明目苛捐杂税,民间苦不堪言,至此,北溟王朝面上虽是一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繁荣景象,实则内里已是矛盾深深、危机重重,皇权摇摇欲坠。
建平元年,当今圣上临朝,有意扭转这一严峻形势。正当此时,砚茗珂主张在朝中变革法度,广纳四方人才、兼听八方良策,革除积弊,拔除朝中冗余官员的想法与圣上不谋而合,遂被给予最大支持以推行新法。
砚茗珂出身清贵世家、为人亲和,沉着冷静,智计无双,又得圣上鼎力支持,变法一事本十分顺畅,如若顺利实施新法,本应有摧枯拉朽、力挽狂澜之势整肃北溟朝堂。
只可惜五年前当今圣上病情急转直下,意识日渐模糊,逐渐难理朝政。砚茗珂奉命推行变法一事,本就面临着来自来朝中守旧势力的重重阻力,如今圣上这一病,朝中阻力激增,变法之行一度难以为继。
三年前,逞圣上意识昏聩,朝中保守势力代表之一的尚书令余柏借机控诉砚茗珂擅权僭越,祸乱朝纲。保守派势力渐大,圣上心力不支,不得已只好以外放为名,擢升砚茗珂出任御史台大夫,官拜正二品,巡查北溟四境。
砚茗珂的新法无奈搁置,就此离开皇城,至今已有三年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