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才深呼吸一口气,又把树枝凑过去,刺啦啦,药捻子被火星点着,飞快燃烧,嗵的一声,一道火光直冲苍穹!
“好高啊!”小月月拉着张子义宽厚的大手,仰起头,看着越飞越高的炮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幸福的小星星。
轰!
“真好看!”小丫头乐得直拍手。????“到我了到我了!”老二张富田急得不行。
三个双响子放完,孩子们仍旧眼巴巴看着黑黢黢的天空,搓搓手指上被药捻子呲出来的白色痕迹,嗅嗅空气中的硝烟味,意犹未尽。
“走,进屋吃饺子!”
张子义在每个儿子后脑勺上都拍了一下,笑骂一声小犊子,招呼孙建平进屋吃年夜饭。
炕桌早已放好了,张家虽然穷,门里门外全靠张子义这个硬汉一人张罗,却从来不在吃上亏了孩子们,一条酱炖大哲罗鱼,头和尾巴都耷拉到盘子外边,再撒上一把葱花和红辣椒,在昏黄的油灯光芒下折射出红绿相间的色彩。
一盘撕好的狍子肉,香气直往鼻子里钻,馋得张家三兄弟直咽唾沫。
用白菜、萝卜、胡萝卜拌上酱油,腌制了一天一宿的小菜,切成细细的丝,摆在盘子里,红绿相间,精致典雅。
孙建平看了一眼这盘小菜,再看看在外屋地忙活的张齐氏,眉头微微一皱。
“过年啦,吃饺子喽!”张齐氏端着一大盖帘子狍子肉蒸饺进来,放在桌子上,张富明伸手去就抓,被张子义一筷头子敲在手背上,疼得小家伙嘴一抽抽。
“没规矩!”张子义瞪了他一眼,“没看到家里有客人吗,你倒先上手了!”
张富明低着头,揉揉被抽出一道檩子的手背,低头闷声不吭。
“张叔你这是干啥,小孩子……”孙建平终于意识到老张同志教训孩子的手段实在太过简单粗暴,不是打就是骂,这哪能行!
“别管他们,你脱鞋上炕里,炕里暖和,月月来让三爷爷抱抱,过年了咱们吃大饺子!”
小兴文抠着鼻子靠在炕沿边,一脸郁闷的看着被三爷爷抱在怀里又亲又啃的妹妹,早知道我就不该来!
“兴文过来!”孙建平冲他招招手,把他抱上炕,捏捏他的小手,“男子汉出门在外要闯荡点,别跟个闺女似的扭扭捏捏。”
小家伙臊眉耷眼的点了下头,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大饺子,咽了口唾沫。
“老婆子别忙活了,抓紧过来吃两口吧!”张子义冲外屋地喊了一嗓子,张齐氏推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蒜酱,放在桌子正中,抓起围裙擦擦手,“都吃吧瞅我干啥,建平尝尝你叔炖的鱼,我就稀罕他炖的鱼,味儿老好了……”
孙建平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舌头微微一抿,一股浓郁的肉香在舌尖炸开,在水下游了一个冬天的大哲罗鱼早已排净体内的杂物和腥臊气息,取而代之的是鲜美的肉味和淡淡的油脂香气,被东北特有的大酱激发出来,将滋味推到顶点!
“张叔做菜真好吃!”孙建平给小兴文夹了块鱼腩肉,放进饭碗里,“您是在哪学过吗?”
“我年轻那会在鹤城一个大酒楼当学徒,干了好几年,就学了这么点做菜的手艺。”张子义抓起一个大蒸饺,咬上一口,喷香的油脂掺和着鲜美的肉汁冒出来,香得他有些迷糊,含混说道。
“原来如此!”
三个大小伙子,一个个低着头,像三头饿急眼的小狼崽子一样,扔了筷子,抓起大蒸饺,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
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虽说张叔身强力壮胆子大,又有一身好枪法,隔三差五上山打个猎给孩子们补补身体,但仍然填不满这三个无底洞。
张子义一边吃饭,一边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三个狼吞虎咽的大小伙子,目光里满是深深的忧愁。
过了年,就要给张罗老大相亲了,到时候彩礼指定不能少要……
老大结完婚是老二,老三……
唉!
“建平吃,甭客气!进了咱自家门还见外!”张子义夹起一个大饺子放在他碗里,“今天吃不饱不准走!”
孙建平苦笑着接受了他的“馈赠”,夹起蒸饺,在面皮上咬一口,浓郁的汁水汩汩流出来,再一口咬下去,满口余香。
窗外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鞭炮声,走过漫长的70年,崭新的一年终于来到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