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任秋时清洗完餐具走出厨房,他一时不察,便又对上了自家妹妹警惕又怀疑的视线。
短短几天内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她用这样的目光注视了,任秋时反而轻笑两声,走到任冬苒身边坐下,轻轻扯下被她啃咬得又冒血的指尖,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熟稔:“别总咬手指,怎么啦冬苒?又有哪里需要怀疑我吗?”
轻飘飘的反问莫名弄得任冬苒有些心虚,她移开视线努力保持住硬邦邦的声线:“没、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不应该是知道蒋宁死于火灾的吗?之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语毕,她被自己话语里的平直顺畅的逻辑弄得有底气了几分,挺起腰杆扭头直直对上自家哥哥依旧漫不经心含着笑意的眼眸,挑衅似地抬起下巴、等待着他的“辩驳”。
“这个啊……”任秋时摩挲妹妹柔软的指尖,视线里不自觉带上几分欣慰。自家妹妹想得没错,他确实需要好好想想怎么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他总不能直接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有关蒋宁的死因在现实世界中其实早已真相大白了吧?所以他简单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刻意的停顿,给钩子填上了迟来的饵料:“我当然知道蒋宁被判定为死于火灾……但我觉得这当中还另有隐情,可我没有证据,所以就只能暂时保持沉默。冬苒,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任冬苒努力忽略任秋时对自己手指的“亵玩”,眯起眼睛审视他半晌,最后还是觉得既然已经决定把任秋时划为“自己人”,那就不该继续进行这样无用又低效的“勾心斗角”。
于是她率先泄了口气接过了台阶:“好吧好吧!是这样没错啦……哥哥,我莫名感觉蒋宁的死和郭善脱不了干系……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求证……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或许可以等明天找机会去蒋宁家探一探究竟,至于现在……冬苒,你该睡觉啦。”任秋时稍稍用力、拉住妹妹又要往她自己嘴里送的手指,语气里带着点兄长不容拒绝的笃定,“明天的事情就明天再说,不是还剩下整整两天吗?你是想回房间睡?还是……”
他在任冬苒愈渐羞赧的表情中止住了话头,站起身准备将她送回房间,却意外被妹妹拉住了袖口,听见她小声说了一句:“……我想抱着哥哥睡。”
任秋时诧异地转头,对上任冬苒眼巴巴的的视线,最终扬了扬眉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简单的洗漱过后,兄妹俩并排躺在任秋时那张略显拥挤的单人床上。床尾燃着一盏小小的夜灯,晕出的光环恰好可以让任冬苒隐隐绰绰看清身侧任秋时的轮廓。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任由属于哥哥的柔和木质香将全身包裹,身旁稳定传来的热源似乎能够缓解一点大脑因过度运转而持续传来的钝痛。
任秋时说得没错,她的确需要休息了。一整天高强度的思考早已让她精神不济,而先前刻意忽略的疲惫与不安都在哥哥提出休息的刹那一齐袭来。
再次目睹好友的离去并不是那么好接受,尝试探索世界奇怪的运行规则也让她愈发惶恐……假如任秋时没有主动提出,她或许一整晚都会强撑着不敢合眼——她在害怕……她害怕只要自己一闭上眼,身边现有的一切又会再次离她而去。
她害怕等她一睁眼,周围就只剩下一片黑漆漆的茫然。
任秋时呼吸平稳,黑暗狭小的房间似乎都因他轻微的呼吸声而变得充盈起来。任冬苒侧过身,抬手环住哥哥的腰际,脸颊靠近他的胸膛。
耳畔传来有力的心跳声,像是在坚定地告诉她:她的哥哥任秋时,目前仍然拥有稳定的生命体征,并不会因她的短暂睡眠而就此弃她而去。
感受到妹妹的动作,任秋时也略侧过身,环抱住她。
两具年轻的身体紧密相贴,似乎又回到了潮湿小镇里那一个又一个漫长而喧嚣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