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葳蕤。
有人在说话。
满脸络腮胡子的山匪头子——谢四安,是个乡野粗人,但又有几分脑子,是以在这地方横行无忌,却又不伤人命,对他来说落草为寇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恣意,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你我之间的协议,我都做到了,银子呢?”谢四安问,手中把玩着匕首,半倚着太师椅,全然没把眼前的人放在心上,“说好的银货两讫,你若是敢食言,我保管你走不出这乌云镇。”
对面是个蒙着面的男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将自身遮得严严实实,就跟墨池里捞出来一般,黑漆漆的,不见真容。
“你放心,该你的一分都不会少,但是目前事情没处置妥当,如何能银货两讫?”男子坐在桌案前,脊背挺得笔直,身形瞧着分外端正。
谢四安裹了裹后槽牙,冷不丁“咚”的一声响,匕首狠狠扎进了桌面。
四下,一片死寂。
下一刻,谢四安张嘴就骂,“姓唐的,你最好别跟老子玩花样,这是乌云镇,附近这一带布满了咱的弟兄,你若是敢出尔反尔,老子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代价?!”
男人点点头,“谢老大不必如此,咱是合作关系,说话自然是算话的,银子有的是,只要事办成了,何愁没有银子花?来日……”
“少他妈给老子画饼!”谢四安拍案而起,“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男人沉默。
“唐阶,要不是看在你兄弟跟着我多年的份上,你以为自己能出现在这里,能大言不惭,能跟我谈条件?”谢四安哼哼两声,“银货两讫没问题,先结一半,看看诚意再说,我总不能让自个的兄弟,饿着肚子给你办事吧?”
唐阶从袖中抽出了一张银票,“这是定金。”
闻言,谢四安快速上前,夺过了银票翻看真假,“怎么才二百两?我们说好的,五百两银子成交,这可是掉脑袋的活,要不是你给的银子够多,咱可不敢跟朝廷对着干,你拉着老子这帮兄弟下水,最后就用这点银子打发,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急什么?都说了,这是定金。”唐阶仍是坐在那里,“等到事儿成了,再给你余款,你们怕我跑了,我也怕你们拿了银子不办事,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四安瞧着手中的二百两银票,眉心紧蹙作思索状,俄而抬眸打量着眼前的唐阶。
见他不说话,唐阶又道,“二百两银子,你们在这乌云镇得抢多久?现如今出手的是我的人,你的那些弟兄压根没胆子上去,充其量只是领路和断后路而已,就这便能拿下这么多银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再说了,答应你五百两,自然是要给的,但是事情没结束……凭什么?”
“好!”谢四安深吸一口气,收起了手中的银票,“人怎么办?杀了?”
唐阶没吭声。
谢四安又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咱是打家劫舍,但咱不杀人,杀了人……很多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到时候朝廷追究起来,吃亏的还是我。见血的事儿,咱不干!”
“你放心,不杀人。”唐阶开口,“这人留着还有用,先不必管他,饿两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