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旧神盟约,大乱之后
梧桐神庙当中。
陆长生以大庙祝的身份,调动神庙护军,赶赴此前指定的位置。
随后,他径直来到了神庙大殿之前。
梧桐神庙,乃是围绕着神母的枝干,建造而成。
前面的木墙,上书梧桐神母四字。
这就是栖凤府最强大的旧神!
也是整个栖凤府,唯一清醒的上古旧神!
祂是栖凤府境内,第一个主动伸展枝桠,庇护人族的旧神。
“圣地大长老,提早入了内城。”
陆长生屈膝拜倒,叩首道:“神母,此前为何不曾降下神谕?”
“……”
梧桐神母,沉寂无声。
片刻之后,又听陆长生说道:“大长老已获造景之法,然而此人已经失控,神智癫狂,营造出来的内景神域,必有祸患!”
“一旦显露于外,覆盖八方,死伤惨重。”
“眼下,府城之内,唯有神母显威,方可镇压。”
他抬起头来,低声道:“请神母赐法!”
前方依旧沉寂,未有应答。
陆长生再度叩首。
旋即点燃三炷香,供奉于神前。
只见白烟袅袅,忽然汇聚于上方,恍惚间似乎有声音从白烟之中传来。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幽深而柔媚,轻叹了声。
“此人没有彻底失控,虽有异种法力影响,肉身已崩溃,神智近于疯癫,但其人性意志尚存。”
“根据昔年盟约,本神庇护人族,但不得干涉人族内部。”
“若他作为劫烬,便是人族与其他旧神之间的争斗,本神可以相助于人族。”
“若他彻底失控,即为世间妖孽邪祟,本神可以亲自镇杀。”
“但此时此刻,他还是人族。”
“那么这一场动荡,就属于人族内部争斗。”
那白烟逐渐散开,似乎有着叹息之声:“哪怕此人想要摧毁栖凤府城,只要他没有伤及本神的躯体,就无法真正对他出手!”
陆长生抬起头来,神色变得极为凝重。
根据李神宗的情报,大长老基本已经失控,强大得可怕。
整个栖凤府城,只有神母之力,可以轻易镇杀大长老,并且不会波及城中百姓!
但是现在,神母竟然无法相助?
只见得那白烟散去。
神母声音逐渐降低。
“昔年的约定,是本神抵御诡夜,驱逐妖邪,协助人族镇压叛离盟约的旧神!”
“而最后一道誓言,是本神不可直接操纵人族的命运!”
“陆长生,你是人族,他也是人族。”
“就算这一场内斗,会导致全城覆灭,本神也不能干涉。”
声音至此,彻底消隐,再不回应。
陆长生叹了一声,朝着前方叩首。
他解下大庙祝的法印,放在了桌案之上。
今夜无法借得神母之力,这法印便形同虚设。
随后,他站起身来,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而在他身上,气机逐渐升高。
借助圣地之位,亦有炼神之威。
“你这种人,适合在幕后拨弄风雨,这次居然想要亲自涉险?”大殿边上,一个老者,神色平淡。
“师叔。”陆长生看了他一眼,说道:“大长老没有彻底失控,他身上还有我们预料之外的东西!果然,能在太玄神山扛起天罡旗的人,都不简单……”
“神母不能出手,立时镇杀对方,事情就麻烦了。”
那老者抚须说道:“于府城大战,波及太广,若想杀他,恐怕要打碎半个内城!所以,今夜一战,不要贪功,只将大长老逼出城外!”
他看着陆长生,说道:“要是你回不来,里边的大庙祝法印,目前没人扛得起来。”
“我命数还长,死不了。”
陆长生停顿了下,说道:“无常还在潘成空那里,您老多照看着……”
他叹了一声,知晓这些时日以来,无常一直惦记着造景之法。
而今亲眼看着大长老夺去此法,无常这凶狂之辈都放弃了追击,想必打击巨大,已是心气颓丧。
——
城守府。
大城守的年龄,似乎才五十出头,须发墨黑,眼神冰冷。
他站在高楼之上,俯视前方,低声道:“你回来得比预料之中更快。”
而在他身后,赫然便是监天司的最高指挥使。
他竟然也在今夜,回到了府城。
“今夜之事,大致上较为顺利。”
大城守说道:“但陆长生那边,多半出了变故。”
大长老提前入城,毫无声息,便夺得造景之法,出乎意料之外。
要么神母是没有警示,要么是陆长生选择隐瞒。
无论是哪一种,都代表着,事情超出了原本的预期,变得更为棘手。
“造景之法没有落在无常的手中?”
周指挥使握紧拳掌,低声道:“不是说潘成空,要偷天换日,将真正的法门交出来,以虚假的法门迷惑大长老?”
“我们都低估那位大长老了,事已至此,关于造景之法,暂且不作理会。”
大城守叹了一声,又出声问道:“你监天司的人,管住了吗?”
指挥使点头道:“基本没有差错了。”
大城守闻言,也点了点头,说道:“我的人手,也都提前下令,进行约束。”
“今夜管不住的……就如施家那一位,都是这栖凤府城内,不受调遣,异心之辈。”
“人的身上,生了腐肉,势必糜烂,逐渐扩散,危及性命。”
“栖凤府城,有了这些腐肉,长此以往,同样会有覆灭之危。”
“近来几年,城守府的命令,传到下方,难以落实……有人中饱私囊,有人阳奉阴违,有人争权夺势,有人相互勾结,而且互相包庇,证据线索难以全数查知,就连监天司也只能抓住一些小老鼠。”
大城守这样说来,背负着双手,道:“这次借机进行血洗,用不着证据,用不着审判,直接刮掉腐肉,除尽弊病,从此令行禁止,再无阻力!”
“除去腐肉,依然不能医治根本。”
指挥使闻言,摇头说道:“不用太久,再过十几二十年,人心生变,私大于公,仍有今日之景象。”
大城守左右踱步,语气平淡,再度开口。
“若是不计算被诡异之气侵扰,导致失控的,单以生而为人,本性而论……”
“三府之地,以残狱府当中,人心最齐,舍生忘死,斩妖除魔,以正大道!”
“东山府虽然难免勾心斗角,也有争权夺势,但从封堵禁地一事来看,有千人赴死,前赴后继,大义长存。”
“反倒是栖凤府,在三府之地当中,最为安稳,也最为繁华,所以,人心最散,私心最重。”
大城守背负双手,道:“其中,在各方城池里,以‘内城’弊病最多!”
他看着指挥使,说道:“你应该明白的。”
指挥使点了点头,说道:“内城各方势力,到了这一代的主事者,大多是生来高贵,所以极少涉险。”
“他们不见妖邪,也不识诡夜,自幼养在内城,享尽资源,空有修为,不曾恶战,反而以修为之高,来争权夺势。”
“没见过底层百姓的苦,不知诡夜之中的恶,也难以发自内心,真正明白人族困境。”
“似你与我这类人,都曾直面诡夜,在城外闯荡,与妖邪拼杀,见过净地的流民,看过被当成粮食圈养的人族。”
“我们知晓人世艰难,明白人间险恶,因此能在失控之前,神志清醒的时日里,为人族大局而筹谋。”
“而他们那一类人,占据着人族最上等的资源,却极少真正面对诡夜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