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自清撒了谎,那把餐刀现在还好好地在她的内侧口袋里面,浑水摸鱼重点从来不在于最后的鱼,而在于怎么把水搅浑。
她在想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根据自己的记忆找到那个实验室的位置,是的,她知道这块区域。
尽管父亲的工作地点和职级在不断变化,但是她记得父亲在这个地方当过实验员,小时候她和母亲会在实验室门口等父亲下班。
但是后来有一天,中午的时候父亲就匆匆忙忙回来了,他跟母亲说,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不安宁。
后来母亲和她才知道那天中午的时候,矿场出了事故,顶头的老板们要找一些人顶罪。
那天阳光很好,但他们走得很艰辛,还好他们走出来了。他们在城里买了房,那时候的她也没有想过,父亲那些微薄的工资,在矿场时也就堪堪够家用,在逃离矿场后怎么就能买得起一套房子了呢?
小孩子是不会想那么多的,她那时很高兴自己终于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不会漏水的小屋子。
温暖的庇护所就这么庇护了她许多年,一直到那年,小蛋糕的事情在网上炒的沸沸扬扬,有一些好事者把她父母来接她的片段放到了网上,有一天她回家,看到一个男人坐在自家的客厅,男人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足以看出他的贫穷,但是贫穷之下,那份泰然处之的气度一点不减,那双坚定、明亮又正义的眼睛在以后常常入她的梦,问她良心如何能安。
男人朝她笑了一下,她喊了一声叔叔,妈妈就让她回了卧室。隔着卧室门,她听到了外边争吵的声音,也知道了那个她十几年来刻意忽略的事情的真相。
矿场的事故是老板的疏忽,老板要求父亲做假证,把事故的责任推给父亲的上司。
当时她要上学,奶奶又生病了,面对一笔可以改变人生的巨款诱惑,父亲答应了,他不敢面对上司,但是他在调查的时候帮老板做了伪证。
这个男人,就是父亲之前的上司,那件事情之后他被判了刑。于是那层遮羞布被掀开,她这十几年的幸福人生,是偷来的。
原本男人已经在小地方娶妻生子过上了自己的生活,他一直没放弃翻案,他知道自己的清白,父亲和老板更知道。
父亲当然不会答应他,毕竟他踩着男人的自由和血肉走到这一步,走到这个受人尊重、衣食无忧的地位,他不会再去当阴沟里的老鼠。
奚自清却没来由的害怕了起来,她担心男人的出现会毁了她十几年的虚构的幸福生活,更担心自己像班里那个因为父亲下落不明,被同学造谣父亲进监狱,然后被所有人冷落孤立的男孩子一样,男孩子什么都没有说,默默承受了下来,后来他的父亲因公殉职,男孩子父亲的葬礼上,警察叔叔们出现。
那些对男孩的白眼才少了许多,高考后,男孩继承了父亲的遗志,报考了警校。
那她呢?她的父亲如果真的在监狱里呢?她的生活要怎么继续?她没来由的惶恐了起来,不,不能让这个男人摧毁他的生活。
那个男人起身告辞的时候,她的心仿佛安宁了一瞬,然后重重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