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华临低声说:“薛有年。我估计他知道我没出差。”
文东正要开口,华临手机又响了两下,他打开新邮件一看,愣了下。
文东凑过去看到是薛有年给华临发了个乍看上去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表格截图:“这什么?传说中只有你们医生能看懂的字儿吗哈哈哈哈。”
“……不,我也看不懂。”华临说着,给薛有年发了个问号和语音,“这是什么?”
薛有年回复:你想要的东西。
他接着发来一段话:抱歉,临临,我没有参与其中,知道的并不多,只能再想办法从他方得到这些,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不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东西,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尽我所能帮你。只是事关重大,我唯一的请求就是你要务必保护好自己。
华临烦躁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到底想干什么?”
文东把目光从手机移到他脸上:“你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华临皱眉:“你什么意思?”
文东摇了摇头,一摊手:“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说……他就是很简单的在讨你欢心啊。”
“……”
“我刚刚就是打算跟你说,你突然疏远他,不一定是坏事儿,他可能会反而因为急着讨好你而主动往外抖东西。”文东其实心里也挺纳闷的,华临之前拿薛有年来激他,说穿了不就和现在是一个意思嘛,怎么华临没拐过这个弯儿来?
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华临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因此一时没拐过来。但他聪明,文东这么一点,他转瞬就反应过来了,心情有点儿微妙。
人心非草木,华临亦不是寡情冷心的人,虽然他确实憎恨薛有年那一堆变态行径,想要薛有年被绳之以法的想法绝不会改变,但是眼见薛有年痴成这样,他难免有些心绪复杂,精神上也很疲累。
薛有年不应该是这样的。当年虽然是薛有年设的圈套,但他也是确实对薛有年动过心,而令他动心的那个人风度翩翩、知书达礼,是非常非常潇洒的。
现在的薛有年太狼狈了,像一头败家之犬。
华临突然难受起来。半晌,他低着头,很轻声地说:“我可能一开始就不应该去留那个学。”
这当然只是沮丧的气话,但是……但是,如果真的那个时候他没有去德国,会不会就没有后来的一切?薛有年会不会现在仍然是他心目中那个完美的薛叔?他很难不这么想。
年少的时候,华临喜欢看悲剧作品,他觉得痛苦、遗憾、残缺、绝望此类词汇十分震撼有力,唯有不完美才是最完美的艺术精神。喜剧太俗了,不上档次,是没有精神追求的庸人才爱看的“麻醉剂”。
现在看来,竟然有那么些“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意思。
少年不知道未来的现实人生中会有真正的痛苦、遗憾、残缺、绝望等待着自己。到那个时候,就会发现,喜剧挺好的,俗点也好,做个庸人能整天嘻嘻哈哈的高兴也挺好,比高处不胜寒好。
断臂维纳斯固然很美,但人们并不会、也不该试图去往蒙娜丽莎的脸上泼墨。
以前,华临暗暗拿自己爸妈和薛叔比,总“瞧不上”爸妈,觉得老两口忒低级了,明明都是富养出来的,怎么就那么土呢?再看看薛叔!什么叫内蕴丰厚的绅士!一举手一投足一开口都是高级!
……结果他脸都被自己打肿了。
文东静静地看着华临。
他无法知晓华临此刻的全部脑内想法,但他看得出来华临非常难受,这很明显。他还看出来了,华临是在为薛有年难受。
说实在的,文东有点慌。他其实很清楚华临肯定不会对薛有年心软,但他一边这么告诉自己,一边情不自禁地焦虑起来。这一点也不像他,但这件事情就是这样,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以前看沈谓行、代小京和其他人的感情纠葛,就像看傻白甜偶像剧似的,说不上幸灾乐祸,但多少有点觉得好笑。很多事情其实特别好理顺,那些人却能搞得一团乱,傻乎乎的,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弄出来的,特有意思。
直到现在他自己的智商情商都集体掉线,他才体会到什么叫报应……不是,是什么叫爱情使人盲目。一旦被爱情烧昏了脑袋,很多事情就不是你能不能看得透的问题了,问题是你看透了也没屁用,该难受还是难受,该醋还是醋,该慌还是慌。
文东特怕华临对薛有年突然旧情复燃了。
虽然他知道这不太可能,但他就是怕。
当然了,就现在这个走向,薛有年不死也得坐牢,就算旧情复燃了也没法儿和华临再在一起,但万一华临到时候来个痴情等候呢??
就算薛有年直接死了,等是没得等了,但就华临那个“终身制”“宁缺毋滥”的神仙想法,文东一点也不怀疑华临真能单身一辈子。
……操。就很操。
文东越想越焦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发哑:“临哥。”
华临回过神来,看他。
“你在同情他吗?还是被他感动了?”文东轻声问,脸上的表情颇为担忧,隐约还能看出些莫名的委屈来。
华临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文东可能是想岔了。
他正要解释,坐在地毯上的文东抱住他的腿,脸贴在他裤腿上,做作地说:“哥哥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只是有点害怕……但是没关系的,只要哥哥好,我怎么样都没事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