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郎君,正是因为天子令我等统领大军征讨,我等才要在出兵前更多准备一些!”阿史那道真道:“吐蕃人的主将钦陵自从领兵以来未尝一败,可千万小看不得!”
郭待封冷笑道:“左右不过是个蛮子,所谓未尝一败,只不过未曾遇到对手罢了,朝廷大军一到,还不是土崩瓦解?”
薛仁贵回过头,冷冷的看着郭待封,北风在他们的耳边喃喃低语,战马跺着马蹄,轻声嘶鸣,每个人都能闻到尴尬局促的味道。
“郭郎君,蛮子也好,汉人也好,射出的箭都能要人命,有时候蛮子射的还更准些!”薛仁贵整理了一下缰绳。
郭待封至少还没有蠢到与薛仁贵直接争辩,他偏过头看了看一旁的树没有说话。薛仁贵跳下马,道:“把周围也挖开,如果这真的是吐蕃人盟誓的现场,那应该有记录盟约的石板、铜板之类的东西!”
暮色西垂,无云的天空转为淤青色,就好像刚刚挨了打,月亮从山岗下爬起,将惨淡的月光洒在土岗上,这给薛仁贵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禁想起自己未曾发迹前做过的某些不体面勾当。
“怎么这么慢?”郭待封道,这时月亮已经爬过了他的肩膀了。
“现在是冬天,这里可不是长安,地已经被冻硬了,可不好挖!”阿史那道真冷声道,方才郭待封的话已经让他对其的印象变得愈发糟糕了。
郭待封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这时远处传来一声狼嚎,阵阵冷风掠过荒原,他的貂皮披风在背后抖了抖,仿佛有了生命。阿史那道真变得严肃起来:“这里有点不对劲!”
“是吗?”郭待封冷笑道:“因为狼嚎吗?我还以为您对这很熟悉呢!”
阿史那道真闻言大怒,恶狠狠的盯着郭待封,他出身突厥王族,其姓氏阿史那在突厥语中的本意就是“狼”,薛仁贵暗自叹了口气,正想替两人开解,却听到土坑中的士兵发出欢呼声:“挖到了,挖到了!”
明亮的月光洒在石板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刻满了字迹,不过不是汉文,薛仁贵咳嗽了一声:“找个认识吐蕃文字的通译来,搞清楚这上面写的什么!”
“不用了!”阿史那道真的脸色如死人一般惨白:“这上面是突厥文字!”
“突厥文字?”薛仁贵吃了一惊:“怎么会是突厥文字?这难道不是吐蕃人立下的盟誓吗?”
“因为立下盟约的一方是突厥人所以这石板上有突厥文字!”阿史那道真低声道:“石板的另外一面应该有吐蕃文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立约的双方应该一方是吐蕃人,一方是突厥人!”
薛仁贵将石板翻了过来,果然如阿史那道真说的那样,这石板的另一面果然刻满了另外一种不同的文字,叫来通晓吐蕃文字的通译一看,果然是吐蕃文字,文字的大意是双方结为同盟,共同对抗唐人的侵犯,如有违背者,天地不容,神灵噬之,在石板的末尾有几个人的名字,有吐蕃人的,也有突厥人的,突厥人的姓氏都是阿史那,应该突厥人中的贵族。
“可汗无需多想!”薛仁贵安慰道:“这件事情是真是假还没有确定,说不定是吐蕃人的离间计。再说即便属实也没有什么,阿史那是突厥中的贵姓,人数多得很,纵然有几个不识顺逆的奸人,也算不了什么,突厥人对大唐是忠诚的!”
薛仁贵这番话却是有来由的,自从贞观四年(公元630年)唐灭突厥之后,而大唐采取了笼络其上层的政策,在接下来的数十年时间里,突厥人大体上一直都臣服于大唐,唐军在太宗高宗年间取得大多数军事胜利中,都有突厥人的功劳。但这种和谐的表面下,也不是没有逆流的存在。在突厥贵族中,也有对大唐不断征召他们东征西讨,损失子弟兵马,而所获甚少的人,这种心理在著名的阙特勤碑文有着很鲜活的体现,这块石碑在十九世纪末被俄国学者发现于今蒙古国呼舒柴达木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