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伯夫人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还在喝酒的李清越,道:“永宣侯府再过些天,也要办喜事了,倒时人来人往的,怕博哥儿受惊,我便做主,将他接过来小住几日。”
文思雅眉头一挑,更加好奇了:“什么喜事?”
她的追问换来伯夫人一记嗔怒的白眼,“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你大姐夫续弦大事。”
伯夫人的声音略有些大,甚至引起了男人们的注意。
李清越和安东伯同时看了过来,伯夫人顿时有些失措,尤其是感受到丈夫眼中对她的不满与不耐之后。
偏就在此时,文思雅朗声坦然道:“大姐夫第二位夫人去世也满一年了,也是时候再娶一个。毕竟诺大的侯府,哪能没有主母理事。可是定了人选?是哪家的姑娘?”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男人们都听得清楚,又不失礼数。
不知想到了什么,伯夫人露出一丝轻蔑:“礼部尚书家的次女。”
次女?
文思雅用了好久,才在三十多年的记忆中,寻到了一张自鸣得意的嘴脸。
她顿时笑了,“竟然是她?”
京中贵妇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之她从前以侯夫人的身份设宴,请的至少也得是三品以上的家眷,那帖子也是能送出去三十来份的。
可几十年里,迎来送往那么多人,这池云梦,绝对是她见过最蠢的一个。
其父官拜尚书,即便是礼部这样的清水衙门,也是正儿八经的从二品。她又是原配夫人所生,当之无愧的嫡女。本该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过活。她倒好,生母病故,池尚书一年后续弦,她却听信了那一年里,照顾她的小娘说辞,将进门的后母当作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心甘情愿地被小娘养在身边,从一个高门嫡女,生生地被养成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甚至,那一身小家子气,还不如一些庶女呐!
见过她的夫人们,就没有看得上她的。她后母觉得丢人,劝池尚书,不如将其低嫁,找家书香门第算了,毕竟如此气度,哪配做一族宗妇,高门主母?
池尚书本已答应,却不料那小娘在主母院中安插了眼线,一得知夫妻俩的盘算,便领着池云梦连夜哭闹,直喊着,是那后母见不得原配留下的女儿好,不肯悉心教导,也不肯用心为其找好夫家。
话里话外,就是不愿低嫁,非逼着尚书与那后母为她找家名门望族不可。
这便导致池云梦从十四岁开始,便跟着后母出门交际,一直到如今十八岁,还未定下婚事。
倒是与她从前,极为相似。也难怪那好事者,时常将她二人相提并论。
现下,她这个年岁更大的,出乎意料地先嫁了人,甚至婚事还落到了王府里头!人们惊掉下巴的同时,看热闹的目光可不得齐刷刷地集中在了池云梦的身上,想看看,她又能找到一户什么样的夫家吗?
前世,她嫁的是永宣侯府,做的还不是别人,而是自家姐夫的填房。而池云梦于一年后,剑走偏锋,趁明年的新科探,也就是英国公府的嫡孙宴后醉酒,趁夜爬了床,还冤枉是男方先行的不轨。
事实究竟如何,只怕当事人才知晓。她这种看热闹的外人,只知道池云梦最后到底如愿地嫁到了英国公府。可惜那位探郎,因此声名扫地,即使才华横溢,最终也没捞到实差,只能闲在府中,靠长辈余荫度日。
久而久之,他也没了上进之心,终日寻问柳,纵情声色,旁人每次说起他来,都会摇头轻叹,道一句可惜。
很多年后,她去赴宴,见到池云梦一手拉着个男孩,在人群中高傲又得意地宣告,那是她为夫婿所生之嫡长子。
那蠢样,实在惹人发笑。
她夫婿的前程早已被她亲手断送,虽是嫡孙,却非大房所出,又轮不到他承爵,便是生了个嫡长子,又能如何呢?
却没想到这么个蠢人,今生要嫁进永宣侯府了?
齐承允是疯了不成?便是满京城的贵女都看他不上,寻个小官嫡女也是能成的吧?只要能识字记账,管家不在话下不就好了?
怎地就落到,要娶池云梦的地步了?
话虽如此,她尽管感到费解,但一想到齐承允娶的是池云梦,已然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她心中便有着说不出的畅快。
偏偏就在此时,伯夫人低着声道:“你当承允看得上她?又不是昏了头了。可谁叫池尚书过寿,承允前去吃酒,着了人家道了?不娶过门,人家就要上吊自尽。她能没皮没脸,咱们这样的人家可豁不出去!尤其听说……”她指了指肚皮,叹道:“再不过门,就瞒不住了!”
文思雅紧紧地捂住嘴巴,憋笑憋得,着实痛苦。
原来如此!
池云梦不愧是池云梦,前世今生两辈子,为了嫁人,用的都是一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只不过苍天有眼,上辈子她祸害的是名翩翩佳公子,那人着实被她害得不浅。而这一世,可算是找对了人,为民除害了!
伯夫人见她如此,嗔怪道:“这等腌臢事,你怎能听得如此高兴。怪晦气的!”随后又叹道:“可怜了咱们的博哥儿,这进门的后母,真是一个比一个糟心。”
文思雅没有搭腔,她看了眼桌边的酒壶,忽然伸手将其拿过,为自己倒了一杯。
这一杯,贺她逃出生天;
也祝所有害过她的人,生不如死。
她在心中说完,一饮而尽。
安东伯喝得酩酊大醉,伯夫人见贵婿脸色有些不好,生怕丈夫过于失态,忙唤来亲随,将其带离。又对文思雅道:“你那院子,我已命人打扫干净,你们也去歇息片刻。”
他们走后,李清越坐到了文思雅身边,拿走了她手里的酒杯,又斟满了酒,送入自己口中。随后才笑道:“何事如此高兴?世子妃不如也说与我听听,叫我也跟着高兴高兴?”
此时屋里还有几个下人在伺候,他当众便与她如此亲昵,文思雅有些难为情。“能有何事,不过看见恶有恶报,心中便欢喜罢了。”说着便起身。“酒喝多了,便觉得闷。此时尚早,不如我带你去后园逛逛?”
李清越自然同意。“乐意之至。”
他也起身,极其自若地走到她身畔,牵起她的如玉柔荑,在文思雅羞恼的目光中,坚定地与她相携着走出堂屋,顺着回廊,悠悠而行。
(本章完)
作者说:谢谢大家留下的评论,很温暖。我倒没有阳,只是流感。所以大家也要小心保暖,勤消毒,一定注意跟人保持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