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走了 (第1/2页)
纸夭黧觉得自己又做了很久梦。她记不清到底有多久了,可能只有一天,又可能其实已经过了一年。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不清,就像她的视线和记忆一样。她觉得自己仿佛一直在沉睡,又仿佛一直在跟一个小男孩牵着手往前奔跑。她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却怎么都无法松开手,只能由他拉着她不断逃跑。她看不见这男孩的脸,只能望见他的背影。龙角。银发。耳坠。此人毫无疑问就是她的恶龙哥哥纸鬼白。她跑得踉踉跄跄的,时常会被地面钻出来的鬼手抓住脚踝,绊倒在地。纸鬼白会立刻回头,用手中的利剑斩断纠缠她的那些手,拽着她继续跑。那把剑很锋利,每次只要刺下去,就能立刻逼退鬼手。在身后紧追着他们不放的,是排山倒海一般的呼啸鬼影,疯狂而狰狞地咬在他们身后,像是饥渴无比,渴望吞噬一切;又像是痛苦万分,希望寻求救赎。睁开眼时,天空像是午夜,笼罩在压抑沉闷的漆黑之下。哥哥果真在她身前,牵着她的手。鬼影也是真的。他们真的一直在逃跑,不断穿越诡异的黑焰,向着未知之处逃亡。但是他们终于无路可逃了,前方已经是天涯海角,刚停住脚步,鬼影就汹涌而来,惊涛骇浪一般淹没了视野。纸鬼白额间的金印一亮,爆射出金光,短暂地清除了周围的鬼影。“你听我说。”他抱住她,回头望向重新冲过来的鬼影。那些其实都是灵魂乱流,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与亡者仙境牵连不休的神,这就是他成神的代价。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被这些亡魂推上王座,也将被他们束缚在王座之上。这是他最后残存的意识,他的时间不多了。“世界树就要覆灭了,这里不能待了。我已经封锁了这个世界,外面的世界不会受到牵连,仍然是安全的。”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他自顾自用最简略的语言,飞快地解释了一下情况,语气中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或许是因为提前预见了某种可能的未来,所以他特意针对那种最坏的情况,用残存的意识及时做出了纠正和预防,尽己所能将危害缩小化。在鬼影之潮再次涌上来之前,他紧紧搂着恶魔meimei,带着她一起跳下了山崖。这里其实是他先前一剑斩出来的世界裂隙,只要跳进去,就能逃离这个世界。这已经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事情了,他确实已经成为了神。困住他多年的世界树,如今就这样轻而易举被他撕开了一道口子。说来可笑,传承人无法离开世界树这条法则,诞生的初衷或许是为了保护像他这种幼神,实际上却刚好成为了他多年痛苦的根源。如果可以远走高飞,他早就一个传送门逃之夭夭了。当然,是揣着小恶魔一起。锁链的脆响立刻传来,他被无数链条缠住,死死困在出口,无法继续下落。他现在再也没办法陪她一起逃走了。一旦握住了权柄,成为新神,就没有退路了,他已经是煮熟了的鸭子,飞不了了。亡魂的怨念、无边的神力,全都是束缚,逼他不得不继续留在世界树。这是物理层面上的压制,更重要的是,今后他去哪里,哪里就会遭到神力的反噬摧残,所以他只有待在世界树,自我囚禁,将万鬼控制在这个世界,才有希望保得其余世界平安。为了他的meimei,万千世界还不到消亡的时候。为了小恶魔能有一条生路,从今以后,他就再也不能离开这个监狱了。为了防止万鬼流出,他将孤身镇守在这个世界,直到重新找回自己意识的那一天。小恶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的语言能力遭到了压制和禁锢。因为纸鬼白不敢在这时候听她说话,这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她一直看着他,眼神十分茫然,依然到底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但是脑海中却忽然出现了陌生的记忆和声音。【不要害怕。以后你就自由了,就像风一样自由,无拘无束,不管想去哪里都可以。】是哥哥的声音,但是她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她记不清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今后,你就真的自由了。”此时此刻哥哥说的话,忽然跟记忆中的隐隐重叠上了:“有多远,逃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我就要走了 (第2/2页)
/br>她睁大了眼睛,还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哥哥当初不是说过如果失败了,会把她一起杀掉么?现在这到底是成,还是败啊?她可以离开这里了,意思是成功了?可若是这样的话,他又为什么要忽然跟她叮嘱这些?就好像以前每次离开家,跟她分开之前,不放心地对她唠叨这、唠叨那一样。他非常用力地握着她的手,每根手指都很使劲,他们的掌心紧紧贴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但她却总有种这一切都是幻觉的感觉,仿佛转瞬即逝,什么也留不住。纸鬼白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纠缠着他的锁链,然后对她笑了笑。还是以前那种rou眼可见的勉强假笑,只是这次他似乎比过去的任何一次都要难过,连嘴角都在微微颤抖。“抱歉,我曾经答应过你,会一直牵着你的手……但是我可能…没办法跟你一起走了。”直到最后,他都在努力对她微笑,想要多给她一点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我就要走了。”他将那把几乎能够斩断一切的剑变成匕首,塞到了她另一只手里,仿佛是递交遗物一般,故作轻松地对她笑着说:“我会想你的。”这只是他残留的一缕神识,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就要消散了。因为不想被她目睹自己的死亡,在彻底散去之前,他就缓缓松开了五指,一根接一根,慢慢放开了牵在一起的那只手。失去牵连之后,纸夭黧立刻开始急速往下坠落,整张脸写满惊慌,几乎本能地张开嘴大叫了一声“哥哥”,却因为依然受到禁言魔法的压制,只能做出口型,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为什么哥哥会被锁链绞着,让她一个人往下落?她在空中徒劳了抓了两下,却再也够不着他的手了。一股力拽着她往下掉,几乎势不可挡,她仿佛是被裹入了狂风之中,不受控制地翻滚着坠落向深处。黑色的火焰和鬼影光速远去,哥哥的脸也飞速变小,直到再也看不见,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下坠得太快,她来不及仔细观察四周,只知道这道裂隙正在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合拢,很快就会消失。但是她的心已经先一步沉到了最深处,眼前这情况看起来不太像是在开玩笑,如果裂隙彻底闭合,她掉出了这个世界,是不是就再也回不来了?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从那天醒来之后,他们就总是要不停分开,不能好好待在一起呢?仿佛一切都在向着残缺和不幸滑落,再也没法维持原样。曾经拥有的一切,也全都再也找不回来了。她像是非常冷静,又像是极其冲动,满心想要回去找哥哥,猛然握紧手心的匕首,狠狠往身侧的裂隙空间上一插,又往下滑了一小段距离之后,竟奇迹般地卡在了裂隙里,止住了下坠的趋势。那股迫使她往下落的力依然存在,她的裙摆和发丝都被吹得凌乱不堪,不断抽在腿上、脸上,打得肌肤生疼。裂隙也在不断收拢,这个世界即将彻底关闭,从此成为不可进入的无人区。但是她怎么能放任哥哥一个人被关在里面?“哥哥,”她望着裂隙的尽头,忽然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不要丢下我……”也许是风实在是太大了,她的眼角竟然被吹出了一滴泪珠,不过在出现的一瞬间,就被风带走了。呼啸的风声之中,忽然出现一串叮叮当当的锁链声。她手里的神剑凭空消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作为支撑物,让她停留在原地了。神剑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同样缠在链条之中的小男孩。他没有眼睛,脖子也断了,满脸是血。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又记不起来了。这张脸,看起来倒像是以前的哥哥。“你疯了?”小男孩一出现就压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她重新往下坠落。耳边的叮当声越发响亮,带刃的锁链不断撞在急速缩近的裂隙墙壁上,滑出尖锐的摩擦声。眼看着裂隙即将合拢,小男孩一咬牙,催动空间之力,抱着她几个闪现,将瞬移的距离拉到极限值,两秒钟后,搂着她仓皇冲出了裂隙。几乎就在下一瞬,这道缺口便完全闭合,消失不见了。她跟男孩抱成一团,重重地摔到了坚硬的地面,狼狈地滚了两圈。男孩将胳膊交叠在她后脑勺,在触地的一刹那,紧紧护住了她的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