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黎端坐自如,目光幽暗闪烁,他的声音低沉似沉寂的海底,以一种轻嘲口吻说道:“难道不是吗,杀父弑兄,冷血无情。”
“你也听说这种流言了?”白皎惊讶。
他蓦地抬头,纯黑色的眼瞳紧紧摄住她,声音不知是从喉咙了挤出,还是从心头响起:“难道你有什么见解?”
白皎浅浅一笑:“什么见解,我又不在宫变当场,我怎么知道真实情况,这些流言都是有心人操控,不过我有眼睛,看得见京都的改变。”
“陛下是个英明神武,知人善任的好皇帝。”她下定结论,“而且,他也不会在乎这些流言,为君者心有沟壑,强大的人才不会在乎蚊蝇的挑衅。”
她说得从容又坦然,耀眼光彩尽数拢进那双如星般璀璨的眼睛里。
那一刻的悸动如春日里一声惊雷,滚滚奔流的河流,叫他全身激荡,从未有人与他如此契合。
殷九黎死死按耐住种种情绪,这一刻,竟生出一种念头,他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就是她。
安静点。
别吓到她。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面上一片平和,只有漆黑的眼睛,散发出幽幽光彩:“也许吧。”
白皎不满意他这个回答,不禁瞪他一眼,什么叫也许吧?要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她才不会轻易放过。
“我说这事儿就是想问你,你跟陛下关系好吗?”
殷九黎眼底流露出一丝惊愕,白皎笑着解释:“我说的第四种办法,需要陛下的大力支持。”
她徐徐道出方法:“对朝廷来说,安置灾民肯定需要一笔庞大的钱财,我的第四种办法,能让国库省下一大笔钱。”
“由陛下出面,召集天下豪商为洪灾出钱出粮,当然不是张嘴一说,你可以说服陛下写上几份墨宝,写上行善之家之类的赞誉,树一块丰碑,刻上赈济灾民的商人名字,我保证,他们肯定热烈响应,陛下也能借此扭转名声,虽然蚊蝇声音微弱,但是总在耳朵边吵嚷,也很烦人啊。”
至于她的自信,自然是因为古代政策,士农工商,商人最低,作为社会底层,有扬名天下的机遇,在上位者面前露脸的机会,但凡不是傻子,都不会错过!
白皎小脸微扬,眼含得意,自己这个主意出得真是妙,就是,他怎么不说话?
她疑惑地朝男人看去,对面人眸色幽暗,漆黑眼眸犹如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正深深凝望自己。
白皎顿了顿,才紧张地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在想,这方法很好,我……陛下,一定会很满意。”
白皎:“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说的。”
或许是知道他对自己的纵容,在他面前,她下意识放开很多,指着自己说:“你知道我最满意自己身上什么地方吗?”
男人摇头不语。
白皎笑容灿烂明艳:“是我的头脑,你不懂,我这种聪明人的苦恼。”
末了,她幽幽叹了口气。
很可爱。
殷九黎微微勾起唇角,那张向来冷肃的面容,此时竟露出点点温和,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我帮你擦头发吧。”
白皎:???
她一脸懵逼,上一秒还在谈论国家大事,下一秒就听对面那人关心起她湿漉漉的头发。
殷九黎不等她回答,已径直起身,拿着毛巾一缕一缕擦干她长发上的水渍。
白皎手足无措,如玉的面庞染上一抹薄粉色:“你、你……我还没答应你。”
“那你骂我。”
“你怎么这样,无赖!”
“你是我的合作伙伴,我关心你也算错吗?”柔软且极富光泽的长发在修长指尖穿梭,携裹着她身上馨香的发丝偶尔缠上指节,留下沁凉痕迹。
殷九黎垂眸,敛去眼底暗涌。
白皎沉默片刻,婉拒道:“我自己也可以。”
她未曾动作,全身却透露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低垂,殷九黎皱紧眉宇:“你很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再不放开,我要翻脸了!”
“是吗?你不是想离开这里吗?”
他忽然有些庆幸,当初,她找上的是自己。
白皎听见他的话,却瞬间脸色惨白,黑白分明的眼睛蒙上一层雾色,似是哀伤又似绝望:“你也跟他一样。”
莫名地,他心头一紧,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从未有过的慌乱令他懊悔不迭,着急解释:“我并非那个意思。”
她一错不错地看着他:“那是什么意思?”
她厌弃地说:“我不想——”
声音戛然而止。
殷九黎捂住她的嘴唇,心里隐隐预感到她要说的话,他揽着她的腰肢,连声道歉:“抱歉,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
为了她,他甘之如饴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