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蜃(十六) (第1/2页)
其实,早在能取出第三滴真心血的那一瞬间,兰珊就若有所感。为什么之前回回失败,这次会这样超乎寻常的顺利?为什么她本该如释重负,却又一刹那觉得心绪难安?她不曾修道,身上的灵力是结合了敖潭的金鳞、龙yin之气以及寒冰果,外加她看了许多敖潭的道法藏书后潜移默化自行习得的,总体稀少,不值一提。在法阵内,她又要全神贯注地把心神都放在敖潭身上,从开始前就做好又将失败一次的准备,却不想这回竟然成功了。这完完全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却不能称之为惊喜。因为就在那滴真心血离开她胸腔的那一刻,她心里涌起的感觉,非常不好。但毕竟之前白蛇刚刚带回来凌若谷平安的消息,她又的确不想往那方面想,也被敖潭牵引了心力,就存着侥幸,故意不去深思。可自从敖潭醒来,金光落下,男人即将飞升,尤其是他一开口竟说要将她一并带离这凡尘,她心里压抑的不安和自欺欺人的忽视,都在瞬间犹如一颗种子破土而出,更似疯长的荆棘一般横生蔓延,缠住她的心脏狠狠扎刺,令她疼得几乎不能呼吸。她没法再自欺欺人。若谷,一定出事了!她离开寒潭后毕竟经历良多,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恨不得也巴不得心上人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最好还能有所触动的单纯少女了。眼前的敖潭即便面上无悲无喜,却不似记忆中那般对她充满明晃晃的疏离,但给她的压迫感又比以前还要强,这怪异而矛盾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从他身边远离。她脱口而出让白蛇来“救”她的那一个“救”字,其实已然泄露了她的心声,但她随即也反应过来,所以之后才会放软了姿态和敖潭“商量”。其实,她以往对待敖潭的态度,是心里热烈地想要亲近,但碍于敖潭一直冷冰冰的拒绝和保持距离,她跟他说话时都是带着几分克制和小心,还不曾这般软和加央告的态度兼而有之。所以,她也并不确定敖潭一定会放她下去,但总要一试。就像当初,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拿到青宇师徒的三滴真心血,却也唯有孤注一掷。这金光如此厉害,又是因为敖潭飞升才出现,本身大概就是妖物的天生克星,她很担忧白蛇的情况,同时,要想知道心底那个不祥的预感是否为真,也只有它能解答。而此刻,即使白蛇没有正面回答,可它的表情和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一切。兰珊恸哭一番,却又并没有哭太久,因为现在再怎么哭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而且,她也不确定敖潭会给她多长时间的自由。她哽咽着擦了擦眼泪,明明双颊上还有泪痕,她却隔着金光对着白蛇一笑,似乎并没有追究它的欺骗。她明白,白蛇的隐瞒总归是出自好意。既然它没有否认,凌若谷定然已经不在人世,否则它难道还有什么要特意向她隐瞒,被她问及又神色大变的其他理由吗?她心下有了答案,甚至没有再追问与确认。也许是禁地之峰又生变故,那三年之期根本维持不到,他就毅然决然地走了师傅和师兄的老路;又或者是他的炎煞之气发作起来,在峰上难以遏制,但峰峦之内除了他自己,再无旁人可以施以援手,所以最终失救而亡……就跟她的哭泣一般,此时再怎么问凌若谷是为何、如何离世,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了。", '')('第二百零五章 蜃(十六) (第2/2页)
之前天摇地晃金光将落之际,她急着护住敖潭,自己的发髻有些乱了,此刻,她便抬手轻轻整理了下散落的发丝,“白蛇,你且照应好自己,我要离开了。”“离开”一词,与她之前让敖潭放她下来时所说一致,身后悬空飘立的玄衣男子闻言,面上飞过闪过一丝满意,他收回了视线,半阖起一双琉璃眸,只等她与白蛇再说几句道别的话。而就在此时,兰珊从发髻收回的手中寒光一闪!她绾发的银簪子古朴简约,之前在李家镇还被白蛇吐槽简直拿不出手,但却是青宇带她回含元殿后,随手送她日常使用的。他大概真的严厉端正惯了,又从不曾近过女色,即便二人互表心意之后,他也没想起来再送她一件精致名贵些的首饰,可兰珊就是觉得,他这般古板的性子也很惹她喜欢。因为就是这板板正正的样子,才是青宇真人呀。她一开始算计接近,最后却真的喜欢上他的男人。他其实对她很好,也很宽容,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愿意与徒弟共同拥有她。但他却死在了她一步步编织的谎言之中。送她银簪,对她很好的青宇,死了。用银簪为她绾发,对她很好的百川,死了。现在,曾特地为她寻回丢失的银簪,对她很好的凌若谷,也死了。他们,都死了……那她为什么还要活着呢?那她为什么还配飞升呢?曾几何时,她抱着渡劫失败濒死昏迷的敖潭,心中只有一个坚定固执的念头:他生她便生,他死她也死,生生死死,她都不会独活。也正是因为这份在乎和执念,她制定了要拿到真心血的计划。可如今,敖潭得救了,他要飞升了,她只觉得自己如同完成了一项使命。她既品尝不到成功的喜悦,又承担不起付出的代价。真是,可悲啊……她笑着落下一滴泪来。同时,银簪尖锐的一头刺破她侧颈的血管。明明是那么虚弱的一个人,此时她的动作之快力气之大,都万分惊人!明明是那么娇气的一个人,此刻她却完全没有感到疼,反倒是觉得……解脱。一切,就这么结束吧。到此为止。周遭的金光忽如雷矩,波动起伏,频频打闪、一时间,这中空的光柱内居然平地起风,地动山摇。她看到白蛇的手朝她伸来,被灼烧成焦黑也毫不停顿。她感到身体里正在飞速流失的生命和力量。她听到背后上空的衣袂猎猎作响。“兰珊!”是谁在喊她?是眼前的白蛇?还是背后的敖潭?又或者,是她记忆里的青宇、百川和凌若谷?她闭上了眼睛,动作干脆地拔出那根银簪,血液应该是喷涌而出了,但她并没有浪费心神去感受。如果能在临死前,再回想一下与师徒三人一起度过的时光,就好了。她倒了下去,不无遗憾地想。只要是关于他们的记忆,甜蜜的、苦涩的,都可以……她的意识像是在崩塌,又像是在下坠,直至她的所有感官与思绪都陷入一片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