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喜不喜欢 (第1/2页)
时至今日,敖潭已经很难准确地去追溯,自己究竟是何时起对兰珊动了心思的。他很确信,自己从未对尚是孩童的她产生过任何不应该有的想法。当然,让她成为祭品这个念头不算在内。毕竟,在她还没有出现之前,这件事就已经被娘亲定了下来。这不是应该或者不应该有的想法,而是他必须要做的事。如果这件事从没有提起过,那兰珊可能都不会与他相遇,又或者与他相遇即是殒命,不会再被复活。而一旦他们相遇,且他按照娘亲教的法术复活了她,那她的命运,也就已经注定了走向与结局。所有不会被改变的决定,再如何斟酌剖析,哪怕有过犹豫挣扎,也都是没有意义的。而他所想起的那些与她有关的,曾经触动他心弦的记忆,都是她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后,他们日常相处的诸多细节,有寻常的,也有不寻常的。情之种埋于土壤下时,是那样隐蔽难以察觉,但等它破土而出时,哪怕地面以上刚刚萌芽分毫,但地面之下也早就根须众多。且随着情思之苗的茁壮成长,它也向下扎根得越来越深,长进了他的心头与血rou,除非剜心,否则再也难以拔除。但那是一棵只有他看得见又杀不死的幼苗,在他的各种强势镇压下,依旧长成了参天大树。可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动心的呢?敖潭想过很多次,他模糊地觉得,也许是她到了该有初潮的年纪,该来的却始终没有来的……那会儿。潭中有女初长成,窈窕又娇俏,天然去雕饰。他试图用简练的言语向兰珊解释,因为体质特殊,所以普通姑娘会有的天癸,在她身上,将永不会至。他语气平静地对她说,此项缺失也不必自卑,无碍于她的日常生活,坦然处之便是。她却只是微微红着脸,埋头听他说完,而后才抬头看他,那弯翘的黑密睫毛眨动得比平时快了点。他其实不确定,那时的少女,是否心里也萌芽了对他的别样情愫。就像他当时也还并未发现,自己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不受自控。他对她说了她注定不会有葵水之事后,她只抿唇浅笑地向他摆了摆手,既像是想要赶紧跳过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又好像是真的完全不在乎这种民间被叫做“石女”的“不祥”体质。“这样不用每月流血虚弱,不用腹疼酸涨,不用时不时的不适,不是很好吗?”她看了他之前特意拿给她的医书,知晓了一些妇科常识,此刻说完便清清嗓子,偷偷喝了一口桌上他未动的那杯茶。他早就告诉过她,此为苦茗,寒气偏重,他喝得,她喝不得。而她向来娇气,爱吃甜,吃不得苦,这种茶她本该敬而远之,给她喝都不要的,但似乎是因为他总喝,她便也产生了兴趣。她到底是对茶感兴趣,还是对他……当然,她只喝了这一口,就立刻皱起一张秀气的小脸,苦得眨眼频率瞬间飙升,更是连连吐舌,忙不迭地从袖中拿出一枚一看便知是白蛇为她搜罗来的蜜饯,放入口中。等盖过了口中的苦味,她这才说,“而且,就连喝这种寒气重的茶,也不用担心那几日会加重不适。”她说着,几乎狡黠地笑了起来,口中蜜饯的气味在空气中浮动,如她本人一般酸甜可口。但敖潭依旧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苦,那是茗茶的底色,也是她未来命运的底色。只有他知道。他冷着一张脸,没有接她的话,但也没有反驳。于是,她面上的笑意更明媚得意了几分。即便他总是冷冰冰的,她也似乎从不在意。在小时候,她还会因为他的冷淡而哭鼻子,这些年可能是被白蛇影响得多了,她倒是越发会自融自洽了。但在他冷淡地瞥去一眼时,她还是赶忙敛了笑容,看似端端正正地坐好——如果她没故意留了一根小指头,屈起来轻轻拿指甲顶着茶杯外侧玩儿的话——看上去倒确实符合他这些年对她的淑女教养。他佯装不曾看到她调皮的小动作,只是冷冷地道,“不会腹疼,但平日就会发寒发冷。”', '')('第二百四十二章 喜不喜欢 (第2/2页)
她从小就领教过寒冰果所带来的寒气威力,闻言面色果然一僵,像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笨蛋小狐狸,软软的,一副大概逃跑都跑不对路的模样——让人很想将其捉住,再轻轻抱入怀中……敖潭敛了心神,同时握紧了背在身后袖中的手。她更小一些时,他就曾向她解释过,她的胸腔里,没有心脏,只有灰蒙蒙的混沌一团,她的反应也是类似。“啊,那不是很好吗?没有心,也就不会伤心,不会心疼,不会心碎了。”小小年纪,刚刚学了些跟心有关的词,就挨个儿拿出来套用,笑呵呵的样子仿佛毫无“心”事。是他亲手一点点塑造出她重生后的小小身躯,也是他亲自一点点将她教养成如今的娇憨性子。他原本是想将她教得端庄大方又深明大义,待到要将她祭予禁地之峰时,他会跟她讲明原因,让她理解自己本就是为此才得以重生,也希望她能坦然接受命运,以身救苍生。可她如今无忧无虑的模样,却并不符合他的期望与打算,只是,这样似乎没什么不好。但这样的她能明白既定的命运吗?能平静而释怀吗?能……不怨恨他吗?不,她能或不能,其实从来不重要。可他深知,重塑其身的寒冰果、龙yin之气还有他的逆鳞,都对她的体质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她虽然看起来如同一个平凡的少女,能吃能睡能呼吸,但她死过一次,重活而来也没有心,一般女子能够孕育生命的胞宫在她身上也毫无生机,她自然不会有葵水。她不光不会有葵水,连怀孕妊娠生产等等一系列平凡普通女子都会有的生理机能,她也全都没有。他如实告诉她。“这样吗?”少女的眼神闪动了几下,她果然如他所料,只是粗略地看了那医书,却压根没有深想细思。“那……敖潭,你喜欢小孩子吗?”她的思维忽然跳跃,闪到一个令他无法理解的角度,转而对他发问。对于这种不知所谓的问题,他自是沉默不答。少女的眼中似有失望一闪而过,他并不想知道她在失望什么,也假装自己没有看到她的失望。但她的眼睛那么亮,如星辰,如春阳,灵动又秀美,熠熠而生辉,哪怕是失望的情绪,都像是从她眼中划过的一颗流星。她仰着脸,又问他,“那我是小孩子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可爱,而喜欢我啊?”这一次,他回答得很快,“没有。”他在遇到她时,已经知道,她将会是一件必死的“祭品”。他不需要对祭品付诸情感。他也不会对一个孩子产生喜欢的情绪。可小孩子需要付诸的心血太多了,她并不能像他那样独自在寒潭长大,他也不能像当时对待白蛇那样对她放任自流。她太小也太脆弱了,需要他的时时照顾日日关怀岁岁陪伴,才能一点一点长大。她什么都需要他教,什么都需要他管,她会笑会哭会闹也会乖,她状况不断,她很麻烦,在他平静冷淡的生活中无端生出许多波澜与羁绊,他不喜欢。“哦。”少女眼里这次闪过的失望就更明显了。但随即,她又坐正了,语气很随意地说,“不能生孩子就不能生嘛,我又没想跟谁生孩子。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她捧着脸,忽然又乐滋滋起来,心情好像完全不受影响。敖潭心中却莫名松了口气。如果少女继续她跳脱的思维,接着问他喜不喜欢长大后的她,在舍弃了谎言与沉默这两个选项后,他将无法作答。幸好,她没再问。可惜,她没再问。他被自己矛盾的心绪震在当场,面色冷峻地让兰珊离开他的书房。而后,独坐的他就忽然“走神”了一刻。等他回过神来时,白蛇已经自认为成功地“悄悄”把有些闹脾气不高兴的兰珊带出潭,去附近看一窝新出生的小兔子解闷去了。而他则坐在刚刚与少女对话的桌边,拿着少女喝过的茶杯,将里面冷掉的茶茗一饮而尽,满腔苦涩。他自然知道,自己刚刚并不是单纯的走神。但那时的他又并未准确地认知到,自己的心魔已然具象,正在变成一抹能够影响他本尊意识和行为的执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