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九十年代,深圳已经是一片开放的热土。在“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口号鼓舞下,创下了三天一层楼的深圳速度。每一个来到深圳的外来客都把这里当成了实现梦想的伊甸园,努力奋斗的启航地和挣钱致富的淘金池。在他们看来,深圳每天都是新的,高楼天天拨地而起,工厂天天全荷运转,订单天天纷至沓来。
然而在山海村,那时的许志飞还在腾飞箱包厂里当一个产品设计员。腾飞箱包厂属于镇办工厂,主要生产各式男女箱包,而他的每天工作就是把各个客户公司的询单转换成实际样品,争取客户最终下单订货。许志飞是当时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虽然不是985,211毕业,学历也就是个大专,可就这般成绩,走在村里,镇里的小道上,都会收获路人羡慕的目光。
许志飞当年还是属于比较宅的文艺青年,一直觉得自立能力比较差,怕一人出去闯荡最后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所以一毕业就回到了村里,谋得了这个职位安耽地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那时他甚至把自己的人生规迹就如作图一般,已经描摹的淋漓尽致——学习、工作、结婚、生子、健康、相伴,守老。
这样的镜头放在现在,也许是很多人逃离城市想选择的陶渊明般的田园生活,而在那时,许志飞生活里的主色调就是绿色,山绿、田绿、树绿,满山的绿构成了成片的景。
刘玉良当时是许志飞的同事,在厂里做销售,那时叫供销科,论职务算个供销科长吧。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把许志飞设计的各种形形色色的箱包给推销出去。一年365天几乎300天都在外面,可以说他是当时厂里最见过世面的,也是最能说会道,故事最多的。每次一回到厂里,中午吃饭时候,很多工友同事都会自动自发地坐到他的身旁,听他讲讲外面的世界,路上的见闻。
许志飞第一次知道深圳也是从刘玉良的口中得知。有那么一段日子,刘玉良经常往南方走,深圳是他必到之处。据说那时他在攻几个香港老板,想把几款新箱包打进去,争取把订单给拿过来。
“你们知道吗,深圳,那是现在多少人向往的地方。”
刘玉良一说到深圳就带劲了,拿现在话来说就跟来电了似的,再加上做销售练就的声情并茂,一下子又把自己变成了人群中的C位。
“我真不是吹牛,深圳真的遍地是黄金,大马路、大高楼、工资都比这里高了。香港老板都跑深圳去开厂子,你说他们的眼光会不准?所以啊要挣大钱去深圳,要拿大单,对我来说,也要去深圳。”
......
刘玉良滔滔不绝地说着,连跟前的饭菜凉了都丝毫没有觉察到。倒是之前围坐在一起认真聆听的“听众”最后都自顾自地吃着饭菜,顾及着自己的饿感,刘玉良说着什么,到最后他们也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说实在的,很多人对于刘玉良说的都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个别消极点的直接点破他在吹牛忽悠。而对于许志飞而言,犹如井底之蛙的他,世界在他眼中就是这山与那山的距离。纯朴、祥和、安静、平实就是真实的世界模样。所以他的态度和大多数人也一样,信其有,也信其无。
能说归能说,有时用到刀刃上也的确可以起到好马配好鞍的功效。刘玉良对待工作还是认真拼命的。为了拿下单子,在客户厂门口整整守了三天三夜。为了攻下客户,宴请客户时,面对客户单位的来宾,一律自罚三杯已示尊敬。为了服务好客户,对方的每一次修改意见,他都从未说不。就这样,刘玉良拿命一样把自己豁出去,赢得了香港客户的认同,山里的产品也得以经由客户走向海外。
货出了,刘玉良倒了,在家里休养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刘玉良想过退出,也想过手把手带出几个徒儿徒孙,让自己可以在幕后不离岗。然而退出心有不甘,带徒又没物色到好的人选,一边又还有客户向他询盘。直到许志飞来慰问看望他,刘玉良心里纠结的选择似乎有了一个模糊的方向。
“刘科长,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能来看我。”
“谢啥,多见外,给你带了点水果。”
......
寒喧之间,充满了小辈与前辈的尊敬与关怀,但更重要的一点是许志飞打心里都想当面去谢谢刘玉良,不仅仅是因为他为公司争取来了订单,重点是他让许志飞对眼下这份工作更加充满了信心。得知订单签订的那几天,许志飞兴奋地几夜都没睡,脑海中时常浮现出自己游走世界,看着路人甲路人乙使用着自己设计的箱包叫口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