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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下坠(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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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封在屋里挪了几圈,很快因为疼痛栽倒在地。他慌张地回过头看解萦,竟是一脸哀求,像是希望她原谅他的错。解萦心里一疼,什么都没对他说,仅是拍拍他的肩膀,有些费力地把他抱回床上。

君不封这次很老实,解萦不想要他碰她,他就真像尊石像似的乖乖缩在她怀里不动,倒把解萦累得够呛。托这次生病的福,君不封一度不振的胃口,有了些许好转。在病床上休养了几日,解萦不时拿留芳谷大厨们的杰作来投喂,君不封也不声不响将自己养回了一点rou,看着比前段时间健康不少。这姑且可以算是他们惨淡现实里难得的一点微小安慰。

毕竟,这一次是她亲手摧毁了一度最让她引以为豪的,他的健康。

从意识到这个事实开始,解萦就有点不愿意每天见到君不封了。

她固然享受同他在一起的岁岁年年,但眼前的不堪,是个如滚雪球般长年累月推动的结果,且都不由君不封选择。毫无疑问,她是罪魁祸首。

解萦本以为她可以对自己的作为毫无愧疚,她欣然接受自己的堕落,也坦然接受这之后的一切惩罚。她知道自己终会堕入地狱,也便更加不顾后果的残虐对方,手法愈发残忍激进。但愧疚并非从未产生,只是她将自己装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匣,除了执念,一切情感都被她摒弃在外。这次的意外,撞碎了匣子的一角,原本牢不可破的世界,其实顷刻间就可以坍塌。一直视而不见的愧疚也由此浮现,几乎要把她压垮。

看着男人憔悴又强装振奋的面孔,间或有的钝痛成了常态。

她的心房逐渐被疑惑侵占。

她是真的爱他吗?如果是真爱,何以在最初的愤怒消退之后,还是对他百般折辱,甚至在意识到自己的过火后还能坦然地继续残忍,以他的痛苦为极乐。她的做法逐渐与初衷相悖,整个人却沉浸在这种扭曲的快意中无法抽离,乃至后来已经感受不到内心的兴奋,折磨他却成了箪食瓢饮般的日常。

这次幸亏搭救及时,男人没有落了残疾,可如果同样的事再次发生,她又有多大把握能挽救?这次是在残疾边缘,下次是不是就在生死边缘?

她一度以为自己的感情坚不可摧,现在才发现它的根基脆弱如空中楼阁,虚无缥缈。何以在他人身上的节制到了他身上就开始泛滥?与对他的爱恋相比,是不是她对他的欲望占了大头?其实她只是对他感情不纯,但还远没有上升到爱的程度?

她到底想在君不封身上得到什么?

她殚精竭虑,苦心经营多年,只为了创造一个让他无从逃避的牢房。可是之后呢,得到他的“爱”之后呢?

这个问题的背后是虚空。

提问的最好时机已被她错过。现在,同样的问题,她只能歇斯底里地逃避,并从心底拒绝设想它的答案。

跌跌撞撞走到这一步,原来真正被逼进绝路的人是她。

身体逐渐康复,君不封亦开始不着痕迹地向解萦示好。受伤期间的小小猜忌开花结果,他能明显地感受到解萦的疏离,这种自觉的逃离令他惶恐不已,寝食难安。构筑兄妹之间畸形牵绊的基石,是她对他源源不绝的爱。但现在,他感到这种迷恋在消退,哪怕是解萦最为沉浸的扭曲,也迅速失却了它的魔法。

他似乎丧失了最初吸引女孩的资本。

如果换作是从前,君不封额手称庆都来不及,他会高声庆祝解萦终于脱离苦海,不再执着于他这个魔障。

可现在,他也变了。不是她想离开他,是他不想失去她。

不要抛弃他,不要离开他,不要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在这团黑暗里……

想到自己某天醒来,小丫头不在他身边,那种绝望,如同地裂天塌。

察觉到自己随时可能失宠的前兆,君不封就是硬着头', '')('第十九章 下坠(三) (第2/3页)

皮,也要尽量挽回她的目光。可他又拥有什么筹码?

他所拥有的,也仅是自己日渐清癯的身体。

庆幸的是,解萦无从拒绝他隐晦的求爱,她从来就无法抵挡他的诱惑,即便现在她像一只受惊的鸟,不愿意在他身边出现。可只要他冲她招招手,她还是本能地,想走去他身边,进入他,占有他。

哪怕,她再也不愿意拥抱他。

此前解萦专门用来激他的欢场经历,竟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君不封当时气恼不已,却也在愤愤中暗自比较,比较得多了,他也记住了些许倌人引诱女人的手段。他用一种自己不甚熟悉的方式试图迎合解萦曾经要求他的放荡,尽可能忽略他羞愤至极的理智,让身体沉沦在快感之中。可努力到最后,他们的情爱却成了一场单纯的抽插。解萦机械地做着律动,连往日她青睐有加的胸膛都不再疼爱,而他同样因为之前的搂抱招致她的反感,就此放弃了对她身体的一切亲密触碰。

他们zuoai,最终成了面向对方的拙劣表演。

在终于对这一切感到腻烦的夜晚,解萦做了一个梦。

她压迫在他身上,做着再熟悉不过的日常。而君不封一反常态,不复平时的死人作风,竟是气息火热,眉眼含笑,眼底的柔光始终追随着她的动作,喘息没有刻意的压抑或夸张,都是真情流露,听得她周身暖意融融。她在一成不变的律动中倍感疲累,他就笑着拥她入怀,蹭蹭她的鼻尖,揶揄她不堪大用。她气得捶他,男人一边躲避一边笑,然后一把揽过她,把她小心放到他腿上,缠绵而细致地吻她。她红着脸躲避,他却顺势揉着她略显杂乱的长发,腆着脸继续对她穷追不舍……

这种陌生而兴奋的甜蜜令解萦窒息。她在浑身震颤中醒来,脑海中的烟花持续作响,私处更是湿润一片。这种久违的快乐让她心神恍惚,她慌忙看向一旁,梦境的另一主角正好在她身边熟睡。

这时已经入秋,君不封又接连生了几场大病,解萦实在不忍心再把他发配原籍,也便默许了与他同床共枕,只是勒令对方像恪守原则,两人各执一边。可即便是各执一边,他们还是合盖一条被褥。她依稀记得入睡前被褥是工整的一分为二,骤然惊醒,男人正蜷缩着身体,只盖了边角的一小块,被褥的大半部分都盖在她身上,连被角都掩得严严实实,显然是怕她冷。

月光斜斜地打在他身上,君不封微微颤抖的赤裸肌肤正好展现了她这短短几个月来在他身上留下的所有罪证。

解萦打了一个寒噤。

梦里的大哥活泼健康,热情洋溢,眼前的大哥伤痛缠身,行将就木。她许久未见到他坦诚而温暖的大笑,那份足以点燃她所有迷恋的火热,永远地消失了。她剥夺了他身上最为灵动的潇洒,让他一步一步变成一个令自己都陌生的男人,哪怕是按照她曾描述过,一个作为承载她暴虐欲望的人偶,她永恒的忠实的狗。

现在他还是会笑,笑中带着讨好,偶尔夹杂几分不甚熟练的勾引,风尘气息愈发浓厚,像是她在欢场招摇过市时,那些与她有一面之缘的小倌。他们的技法,他逐渐无师自通。而平时枯坐着,无意对上她的眼眸,男人的嘴角也会扬起微弱弧度。他试图还原以往的快乐,可她只看见分明的苦。

最初构建她的囚禁设想时,她为他的未来安排了无数种可能,设想落到了实处,一条一条逼迫着他去走,可走到最后,似乎哪一条都不是她的期许。

当初她只是想着,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就好。

只要这样就好吗?

慌乱地擦着脸上的泪痕,解萦直起身,轻手轻脚地给男人盖好被褥。君不封的睡眠很浅,解萦的动作立刻惊动了他。

“丫头。”他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三更半夜的醒了,做噩梦了?”

“起夜,不用管我,你睡你的。”

“', '')('第十九章 下坠(三) (第3/3页)

好。”

解萦话虽这么说,人还赖在床上不动,她垂头丧气地深呼吸了半天,君不封的声音在黑暗中悠悠升起:“丫头,如果真做噩梦了,就和大哥说说,我还在你身边呢,不怕。你要是愿意,大哥还可以讲故事哄……”话没说完,他顿了顿,笑了,“是我糊涂,你早长大了,也根本不再需要我哄了。”

干涸的眼眶重新被泪水浸湿,解萦没敢回头看他。装模作样地起身去解手,回来时,床头泛起了不夜石的微光,男人跪坐在床上等她,脸上带着几分迟疑的讨好。

“那,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

梦境中的苦涩甜蜜渐渐幻化成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收起不夜石,解萦一把将男人按回床上,厉声喝道:“睡觉!”

君不封顺从地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听着他匀称的呼吸,解萦望着天花板发呆,还是难以合眼。

不知过了多久,君不封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小指,低声问:“丫头,还是睡不着吗?”

解萦的眼泪说来就来了,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颤声道:“我……可能生病了。”

“什么?”黑暗里的男人瞬间紧绷起来,他挣扎着要去找不夜石,却被解萦一把拦下,只听他焦急不安地问道:“是哪里不适?身体是不是有在疼?疼多久了?需不需要煎些药?”

解萦只是摇头。

君不封愈发焦急了,他抓住解萦的肩膀,又悻悻地收回手,犹豫了一阵,他到底开了口:“丫头,都说医者不自医,你要是拿不准哪里不舒服,就赶紧去找你的几位师父们看看,别嫌晚。大哥是个不懂医术的,但大哥知道,生病不能拖。”

“大哥……你抱抱我,好吗?”

君不封本能一颤,“大哥”这个称呼,他有太久没听到了。解萦突如其来的柔情让他晕眩不止,他忍着心口的酸涩,故作欢快道:“身体不舒服还是好好地休息吃药,哪有让人抱一抱就能好的偏方。”

“有的。”解萦低低笑起来,“小时候偶尔闹个风寒头痛,总爱往你怀里爬,你忘了吗。”

君不封当然不会忘。

那会儿她还是个身体康健的小姑娘,偶尔闹一次难受,就喜欢抱着他滔滔不绝地撒娇,像头小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

想到年幼时她娇憨的模样,君不封下意识笑起来,复又迟疑地一顿:“丫头,大哥抱你,你会生气吗?”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很不该问,感觉解萦可能又要当场暴怒,君不封赶忙把她揽进怀中,贪婪地享受着这稍纵即逝的紧密相拥。

这是一个消瘦孱弱的男人,周身冰凉,可心口就像蹙着团永不熄灭的火,源源不绝地滋养着她。解萦突然很平静,那些叨扰她多日的痛苦,在这一瞬纷纷隐蔽了它们的踪迹。她仅是被自己心仪的男人拥在怀里,就像过往他拥住她那样。

男人轻轻捋着她的长发,又忍不住轻吻发丝。他低声安慰道:“丫头,不怕了,也不疼了……大哥在这儿呢,大哥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后面说的,都是些过往哄她入睡的琐碎。

许久,君不封重新陷入安眠,而她还被他抱在怀里,像是过往他抱住她那样,总是护住雏鸟的保护姿势。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们都闹到了这一步,他还是可以心怀坦荡地叫她丫头,自称他是她的大哥。仿佛过往的一切龃龉都不曾发生,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秋日夜晚,小姑娘做了个冗长的噩梦,需要他细细地哄。

那些疼痛的,残忍的,可怖的虐待,在此刻都与他无关。

他能看到的,只有她。

眼泪渐渐染湿了他的胸膛,她不想再和他这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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