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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聚散有无岂无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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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散有无岂无端

纯仁去了,文鹤赶忙拉着澄信臂膀扶他起来。澄信谢了,打条凳上跨下来,才起身,腿上一阵发软险些又跪下去,踉跄着勉强挪近圈椅坐了——趴得太久腿都麻了。

文鹤瞅他一眼,“大才子,这回长记性了?”

澄信直摇手,“弟从没见过家主发那样大的火,弟险些以为今日得横着出祠堂了。”

文鹤一笑,没接话。

歇过一回,澄信起身重重向文鹤揖道:“三哥容禀,家主说得不错,毕竟仍是为弟的曲子起的,这两日家宅不宁,四哥受那样大的罪,四嫂嫂恁般伤心,弟总归脱不得干系。求三哥容弟瞧瞧四哥罢!弟发愿为四哥奉汤侍药直至四哥病愈!求三哥同四嫂嫂说说,容弟进去!”

文鹤听得一暖,笑叹道:“你有这心就罢了,文泽那里,过阵子你四嫂消了气再去。我才刚同你四嫂说得明白。……你四嫂脾气……你还是等等罢,我看她方才话里恨不能咬你块rou下来泄恨。”

文鹤说着自也忍不住笑了,“沈氏的骂,总不算我独一份了。”

澄信低垂了头,“四嫂嫂当真……女中豪杰……这回……屏风都撤了。”

文鹤扶额轻笑一阵,摆摆手自去了。澄信见人都走了,自己再向祖宗磕一个头,关门离了祠堂。

纯仁出了祠堂又亲往立真那里去过一回,谢了不吝下顾,再细询了病情才放下心,转回正房。

文鹤不肯说,立真言语亦是支吾,纯仁早猜个七八成。好一群宝贝弟弟,一个“浪荡才子”,一个“微清真人”,这回更妙,又多一个“魏晋风流”,好一群高人逸士、放浪形骸。

纯仁边想,不觉已在自己屋外了。周氏屋里瞧见忙迎上去,丈夫面色疲惫似悲似笑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她赶忙扶了臂膀拉他进屋坐了,给他揉着肩膀。

“四弟究竟怎样?”她尚不知四房消息。

“不妨事了,好生调养几日想就好了。”纯仁抬手揉捏自己太阳。周氏看见伸手替他去按,纯仁却拉下周氏手握着,仍阖着眼,“我可是太纵了他们几个?”

周氏听了一阵沉默,一会屈身在纯仁膝畔坐了,仰头向着纯仁,“爷这话,奴不好说不是。良哥儿住在山上,澄哥儿成日介写些‘孤衾难眠’,如今老四也闯个祸,自是得好生教训。”

周氏停下,似是鼓一回勇气,“只是……奴家中亦有兄长……”

“奴每见爷训育家中弟妹,总忍不住要想……”

“若奴的哥哥如爷这般,奴会高兴。”

纯仁不料周氏此语,张眼望她,周氏微红着眼圈。纯仁瞧着她好一阵,到了叹口气将她手握紧了,替她揩了眼泪拉她起来。

当天入夜,往季云观寻明良的人也来了。“微清真人”打眼一瞧便知是用了散,翻一回白眼,“我倒不知四哥还有这本事。”

说时屋内只有文鹤同立真两人,文鹤叹一回气,立真尴尬,笑僵一张面孔。明良同立真商议一回,意见倒相差无几,明良见用不着自己,留下些丸药当晚便要离去。文鹤苦留,“来都来了,好歹望你大哥、五哥一回罢?你四哥人也没醒,你也知他这身子,几年不见你,若知你来了又走了话都不肯留一句,他不伤心么?”

明良冷哼一声,“三哥这话不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各自安好便罢,偏凑在一处做甚么?四哥倒比三哥明白些,不肯为这事怨我的。”

文鹤正是苦留不住,澄信跑来扯了明良便走,拉在自己院中,唤昭江、潇池来见了七叔。昭江、潇池从命行礼,明良板着面孔。

“不是‘七叔’,是‘微清真人’!”

昭江暗笑,依言重作了揖,潇池却是天真,拱了手大声给“微清真人”唱喏,说完还不忘加句“无量天尊”。

明良满意,掐着手诀大声还他一句“无量天尊”,抚一回潇池发顶。

澄信瞧着好笑,待两人折腾完,吩咐儿子下去,自拉了明良进', '')('27 聚散有无岂无端 (第2/2页)

屋。

“你也是个狠心的。我圈在家里一年不能出门,你也不来望我一望。”

明良不接话茬,“澄信先生还在写那玩意儿呢?”

澄信点头。

“拿来我瞧罢。”明良玉手一伸也不客气。

“出家人还瞧这个呢?”

“入世才能出世,先生懂什么!”明良说着夺过澄信手上曲本,“我瞧它是为见众生苦,日后渡脱几个。”

二更将过,明良搁下曲本低着头。“你是传唐氏,还是传丹歌?”

“称嫂子!多大的孩子,丹歌也是你叫的?”澄信弹一回明良额上。

“怨不得四哥哥肯帮你。”

澄信也低了头,话里带着惭愧。“我实在不该,作此已是胆大妄为,还去央烦四哥,到底作出祸来。”

明良摇头,“祸根早种下的,绕不开。到底也不在五哥身上。”明良说着冷哼一声,“还得说爹爹和俞家老爷子,真是祖上积德。”

“行了,少说一句罢,大哥又要骂了。”澄信夺过曲本,“拉你来也不为这个。你在山上怎么着?可有些冷热饥馁的?你也不肯同我们说,如今老真人也去了,你一人孤零零的……我也知你是厌了这些躲个清净,可我们做哥哥的总还是……哪怕你去玄妙观呢……”

“玄妙观?每天给人解签子便能累死我,五哥可别瞎出主意了。”

明良说罢沉默一回,笑得凄凉:“谁不是赤条条地来,孤零零地去?父母、兄弟、妻妾、儿女,哪一个能长相厮守?功名、金银、锦绣文章,哪一样又带得去?世间诸般本就无中生有,终归于无。”

“……倒不如早早离了,免得当了真,到时候反……”

澄信给他说得一阵凄凉,勉强笑道:“人说你无情,我倒得劝,你也忒善感了……哪有因怕分别便不肯相聚的,这不是因噎废食么。人生聚散有定,哪能指望长聚不散……”

“行了别说我了……”明良截断澄信话头,“哥放心,大哥一年总还往我那去几趟的,我不缺什么,身边有几个僮儿,也算不得寂寞。等哥除了服、四哥身上好些,哥携了四哥往我山上住几日也使得。”

兄弟二人又说一篇体己话,明良还是当晚回了季云观。

次日文泽醒来,又过两日,终于可以下地。立真看着文泽用了淡酒,澄信、文鹤同沈氏轮流扶文泽行散踱步。一日正轮到文鹤,四下无人,文泽撩了衣摆跪下给文鹤认错。

“三哥明察,是弟糊涂,偷用了散,实同五弟毫不相干,请三哥据实禀告家主,弟甘愿领罚!”

文鹤一把将他拉起,“行了别说了,还不够丢脸的!我以为你累病的,巴巴求了唐立真来。那日听他说了,我脸都没地搁,恨不能一脚给你踹下去。”

文泽揖着不起,微红着眼圈更衬得面色玉白,浑身不着烟火。文鹤叹一口气,“再不可用了。”

文泽称是。

“我稍露了一点给家主,没说透,家主饶过澄信了,你放心。”

“此事万不可再向人提起,你给我烂在肚子里。”

文鹤又问了药石来路,文泽百般不肯说,只说自己外头买的。文鹤心中冷笑,他一个从不同世人来往的,如何弄来此物?他不说,文鹤自有法子查。不过几日便听三房一个有头脸的管事被打发到田庄去了。

至于责罚一事,再不见纯仁提起,文鹤便知家主意思。文泽却不肯,定要领罚,后头同文鹤两人议定罚跪祠堂整三日夜,禀告家主。家主准了,又说文泽体弱,不可一次罚尽,商量几个来回,议定如下:

一日十二个时辰,三日夜便是三十六个时辰。待文泽病愈,每日罚跪祠堂一个时辰,三十六日跪完。又说此事隐秘不可泄露,便从跪祠堂再改为跪书房,几人偷偷请出祖父灵位置于文泽书房,文泽每日焚香跪上一个时辰。不知道的倒以为四爷何时学着妇人供了菩萨,跪得倒虔诚。此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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