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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乍起“后来呢?”纯仁坐在山斋上首闲拨着几颗榛子。“暂且便如此了。池儿如今搬回去,仍是榻上。”纯仁重重叹一口气,一把榛子“叮当当”落回碟儿里。“你也莫太急了,此事强不得。”“……催狠了反倒坏事。”纯仁半晌又添一句。“是。”澄信躬身答应。纯仁瞧弟弟肃然侍立一边,叹道:“行了,恁大礼数作甚么,坐着。”澄信告了坐。小辰在一边侍奉茶事,炉中泉水细泡“咕嘟”。已是金秋,云气潇爽,窗外不时微风轻起,几株秋树将黄叶洋洋洒洒抛散满天,恰是一片金雪。兄弟俩无话,小辰将瀹好的茶搁在两人面前,行了礼安静退下。纯仁望一阵门首。“你这辰儿也大了。”澄信嗤笑,“前儿还同丫头跳百索,跳不过,几个丫头不带他玩儿了,挂了好几日嘴。”纯仁张大眼睛瞅澄信一回,一会儿“噗嗤”一笑,叹道:“连毛病儿都随你。”澄信就要辩驳,想了想又咽住,也微笑了。“到底是大了,十来岁了罢?”纯仁道。“十二。”澄信答应。“打算怎么着?”“他在诗余上倒平平,还是送家塾去,走正路罢。”纯仁点头,“也算你的弟子,好生教养着,有始有终才好。”说着拈起茶盅啜一口。澄信称是,也将茶饮了。山斋清寂,只闻“唦唦”风过秋叶声,空气泛着一丝清甜,纯仁茶饮尽了,却不急着走。“巴巴儿问我要了天池,这会儿倒拿这个糊弄人,留着那点子茶叶还能下崽?”纯仁说着笑了。澄信见纯仁茶尽了,自掌茶席为兄长再添一盏,笑道:“兄长甚么好的不经过,一点子茶叶给了弟弟就别惦记了。给人知道,宋家兄弟为茶叶打起来了。”纯仁哈哈大笑,连连摇头,窗外秋树仿佛也听着,趁乱将叶子纷纷抛下,满目炫然。纯仁望着便出了神。许久,他渺了眸光,喃喃道:“究竟是我种下的祸根。”澄信手上一顿,却转身为兄长续了茶汤。“兄长意思是在怪我。”纯仁莫名就要分辩,澄信却不容他开口。“当日是我放他两个进去的,同兄长甚么相干。”纯仁一片心碎,欲安慰话却难说,半晌才道:“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澄信盯着茶炉许久,怔道:“是又如何?原本如此……”“非也!”纯仁急道,“我说了多少回,打第一天起,一切都在我身上!”“我说多少遍才能说进你心里,连同你身上的委屈,一总全是我不对,你一点儿错都没有,明白吗!”澄信渺然望向哥哥,一会儿却笑了。这话何等耳熟。“幸而弟还有哥哥在……有人疼。”澄信微红着眼向纯仁一笑,纯仁听得心却几乎碎了,许久才忍下泪意。“话扯恁远……不说这些了。如今那两个怎样?还过得去么?”澄信收敛心神,“仍那样,还过得去。”纯仁舒口气,“这也罢了,急不得。倒是姜家那丫头,倒不想心思恁重。你留心让下头人多顾着些,别弄些委屈憋坏在肚子里。”纯仁又一思忖,“教家里活泼的那几个多同她她走动着些才好。”澄信忍了腹中暗笑,恭敬称是。两人正说着,门首一个僮儿探出头来,水灵灵一双桃花眼,粉嫩嫩的脸蛋倒像个女孩儿。纯仁一眼认出是文鹤的秋水,扬声道:“躲躲闪闪的作甚', '')('102 风乍起 (第2/2页)
么,有话进来说!”秋水也不怕,倒不行礼,蹦蹦跳跳踅进来,向上首纯仁闪着一双桃花眼笑道:“大爷爷,我们三爷爷在外面,有话说呢。”纯仁瞧澄信一眼,笑道:“他倒斯文上了,有事进来便是,传甚么话。”说罢向秋水道:“那便教你爷爷进来罢。”秋水又一笑,跑着去了,不一时文鹤提了衣摆大步进来,笑给纯仁行了礼,往上首挨纯仁坐了。澄信亦起身向文鹤见了礼,几人坐定。澄信又给文鹤奉了茶。“大哥倒自在,好兴致。”文鹤抿一口搁下茶盅。“打发辰光罢了,家里倒还是这儿清净些。”纯仁笑道。文鹤听得望澄信一眼,没说甚么。“看你急急忙忙,甚么事,说罢。”纯仁道。文鹤又往外望望,四下无人,他低声道:“闫惟中下诏狱了,东楼(闫惟中之子,人称小丞相)斩首。”纯仁一怔,几人互望一眼,噤然无言。“怎就参下来了?”过一会儿,澄信低声问。“先起头参的是翰林院两个案子,瞿阁老瞧过划了,改了通倭,又添一条北结金帐,参东楼图谋不轨。”屋中人骇然,六目相对,三面苍白。纯仁深吸一口气,“早晚的事。”“如此一来位置又空了,这回怕是瞿公无疑了。倒不知瞿公组阁是哪几人。”纯仁闻言侧目将文鹤一瞟,垂眸沉吟一回,低声道:“进去的是第几个了?”文鹤一怔,“大哥问入阁?还是诏狱?”澄信插声冷笑,“有区别么?”文鹤噤然,澄信还不放过,自己细数。“首揆十四人,自请去职十人,罢相下狱三人,任上暴死一人。”文鹤背后沁出冷汗,纯仁都听得心寒,瞅向澄信,澄信还淡然道:“如此下一任便是第十五人了。”文鹤噤然无言,好一阵,低头驯顺向了纯仁:“兄长意思弟明白了,再不敢妄言朝事。”纯仁这才望弟弟一眼,垂首捻须,淡淡一笑。澄信又为兄长续了茶,好一阵,文鹤转过话头笑道:“倒还有旁的两件闲事。”另两人抬头,文鹤道:“一件,殿下去岁说起教几家孩子同往鹿苑演习,今年不曾施行,前日又说起来,明岁春归,皇长孙也有十四了。殿下说多几个孩子陪着还热闹些,教咱家孩子一道去。家主说使得么?”纯仁滚着茶盅,“倒无甚要紧,何况王爷发了话。只一件,去了不可多话,别闹些旁的就是了。”文鹤答应,又道:“另有一件,金陵张家的二爷发来帖子,说要作三十五岁大寿,请同乡旧友务必赏光。哥届时去么?”“张疏?”纯仁略张了凤眸道。“正是。”“多少的寿辰?三十五?”澄信插道。文鹤笑出来,“正是了。我也遣人问了。既非整寿,又不是甚么老人家,作得甚么寿。结果那边说了,谁知有无命作那四十寿,且就今岁作高歌罢。”纯仁听得摇头,澄信倒笑了,赞道:“倒也有理。”几人笑罢,文鹤还催道:“所以哥去是不去?哥若怠懒去,弟去也是一般。”纯仁笑叹,“罢了,今岁不贺,岂知他日有无命贺,既如此,吾便自去罢。”几人掩笑长叹,文鹤无聊赖,顺手抄了桌子上几颗榛子去剥。无奈他指甲生来柔软,十分不得力,眼瞅便要将榛子抛下,澄信瞧见,转身自圆角柜中捧来巴掌大小一只瓷瓮,拆了封口将齐整整剥净的榛仁倒一捧在三哥面前。文鹤瞧得稀罕,不去拾那榛仁反瞧向瓮里,看一回高抬了眉毛向澄信道:“你捅了松鼠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