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记取吾生鲜艳时 (第1/2页)
记取吾生鲜艳时文鹤阅罢荀玉信件顿觉如芒在背,转头将信捧与了文泽。“你怎么说?”待弟弟阅完信件,文鹤认真盯在弟弟面上。文泽好一阵不语,抛开信札倚在枕上喘一口气,颜色雪白。那信口气甚是狎昵,不称官职,只道一句“鹤兄”,其下所叙便更离奇了。荀玉说近日听来鹿苑一行十分有趣,甚是夸赞一番,憾称自己错过盛事,再便说起了“挚友私话”。荀玉说,听闻此次骑射,不单各家子弟同世子处得极好,蕴儿也甚得世子关怀。他听闻那时世子遇险,寒琅来救,世子不顾自身安危,反将蕴儿抛与寒琅,如此仁义,世所罕有也。荀玉还说,虽不曾亲见,他私意试审,蕴儿同世子,一个钟灵毓秀、一个仁义侠勇,竟是天生的一对。如此佳偶若能促成,岂非一桩美事。只是眼下尚不曾问得两边亲长意思,他不敢擅专,如今挚友之间不避嫌疑,他冒昧一问,若是文鹤觉着使得,他倒愿做个冰人,促成这桩婚事。“荀府尹还说,此事唐突,不过是他自己多事,殿下并不知情,事成之前莫使旁人知晓才好。”文鹤道。文泽咬牙,“兄长近日可曾再见敬哥儿?”文鹤面孔也沉的怕人,“那日你问了,我便特意留了心眼儿。那后他便再没去过校场,说是扭伤了,前儿他家传过信来,说他母亲病了,他三天前便辞了驾,先回南都去了。”文泽冷哼一声。文鹤这才明白弟弟意思,背后一阵恶寒。“……你是说,敬哥儿碍了贵人的眼。”“蕴儿收过敬哥儿一个铃铛。——兄长试思,便是私下探问,鹿苑恁多衣冠,何至于老远使着荀府尹?偏是敬哥儿的亲长……咳……咳咳咳……”文泽猛咳起来,脸涨得通红,文鹤忙上前扶着,捶着他背心。“你别着急……好生静着气,身子要紧!”文泽摇头,文鹤给他沾去额上细汗,文泽张眼道:“教荀府尹来问,一是兄长同府尹从来交好,事从机密,不会伤了颜面;二来,敬哥儿前日同蕴儿走得近,将话透与府尹,府尹自然知趣,怎会使敬哥儿再留在此处碍眼!”“如今想来,王爷逼蕴儿开口,不过欲探蕴儿秉性,可当得起贵人一番抬举!”文泽话多了,脸愈红,接不上气,肺中嘶鸣又起。文鹤心疼,捞了文泽给他揉着胸口,忙劝道:“你别心急,发了病如何是好!他不过是问问,你不乐意就算了,谁也不能逼你。一会儿气出个好歹,我怎么和家里交代!”文泽面孔转作苍白,倚在兄长怀中匀着气,眉心深深描作一个川字。文鹤揽着弟弟,心中后悔莫及,一片灰凉。“……都是我的错!定要将你劝来,谁知竟会遇上这样的事!家主百般嘱咐不可生事,我……如今才明白,我连家主一根指头都比不上!”文泽仍阖着眼,胸中嘶鸣时轻时重,他微微摇一摇头。文鹤将他揽得再紧些。好一会儿,文泽睁眼道:“我知道……哥是心疼我……”文鹤一下红了眼眶,转头忍一声抽泣。“我自己……也同哥一样的怕……”文泽咳两声,续道:“去年冬时……病了许久……总不见起色。弟躺在床上,心中便忍不住怕,自己可还起得来,下次再躺下时……又还……我究竟还能守你们多久……”文泽说着红了眼圈,抬眼望了文鹤,“哥疼惜我,便有那一天……弟无不安心!便于内子,……弟亦不觉负心,唯有蕴儿!”“——自小到大,我陪过她几回,携她顽过几回,可曾同旁人父亲一般,使孩儿尽意儿撒欢痴缠过!”“卜子曾云,‘死生有命’,寿命修短实不在我手。弟余生尚余几多辰光?其中又几年能够行动自如?……半生缠绵病榻,蕴儿他日追忆父亲,印象里可只是个半死之人!”“……只这一次,弟想在蕴儿心中描上一笔,就这一笔,他日忆起父亲,不只有那般凄凉光景……一念私心……竟致如此大祸……”文泽堕泪不止,文鹤眼眶通红,揽紧了抚着文泽背心。“胡说甚么,蕴儿多粘你,你不晓', '')('113 记取吾生鲜艳时 (第2/2页)
得么?如何是你说的那样!”文泽听得更泪流不止,埋首在哥哥怀中。文鹤边抚,口中笑道:“你不知道,你待你丫头那模样,我们都瞧不上。哪有父亲做得如你这般的——一总的有慈无威,丫头都宠坏了!“你说她成日瞧着你,日后能看上谁?我们都替你愁死了。”文鹤笑道。文泽听得“噗嗤”一笑,终于慢慢收了泪,文鹤还劝道:“这事儿……你也别太忧心了。不答应也就是了,也没人敢难为了你。”文泽肃色摇首,“兄长可曾想过,将风放给荀府尹,日后如何?”文鹤不解,望了文泽。文泽道:“鹿苑一出,荀府尹再不会动意了。然而兄长试思,便弟决意相拒,连荀府尹尚不敢染指,其下诸人岂敢动意?府尹固不会明言,然而鹿苑之事如何捂得住,届时府尹稍加提点,江左再无人敢聘蕴儿!”文鹤顿觉一惊,心中轰然,“如此,蕴儿婚事便被吊在这儿了?”文泽微一点头。“怕是世子妃一日不定,江左便一日无人敢聘蕴儿。”文鹤沉吟好一阵,文泽重欹回枕上,半晌,文鹤道:“你也别忒急了。到底小殿下也十四了,定亲还有多远?便等世子定了亲,蕴儿也不过十三四的年纪,那时再说也不算太迟。”“再有……嫁与世子便一定是坏的么?——你先听我说……”文鹤说着伸手将文泽按回枕上,接着道:“我知你不爱高门……然而你说,女子嫁人图个甚么?天子也好、乞丐也罢,难道不图个人品贵重、一心一意?世子近来情状……你也看到了。便是冷眼挑女婿,世子少甚么了?”文泽慢慢摇头,“天家事,岂是一句本性能论定的……”文鹤叹气,“我知你意思。可事儿也两说,是好是坏,你也不能断言不是么?殿下那般人品……竟用如此手段,岂知世子费了多大力气……”“更何况……蕴儿八字你自看过,天生之数,岂是你拦得的?到底是你厌高门,不是蕴儿……”文泽被说得无语,文鹤还笑道:“我早说敬哥儿不错,你还不肯,说荀家门高,怕欺负了丫头。这回又觉着敬哥儿好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文泽“噗嗤”一笑,呛咳一阵,文鹤忙给他抚着。日头渐渐转低,文泽仰在枕上长叹一声。文鹤半晌还问道:“那么眼下怎么说?你应是不应?”文泽闻言转向哥哥:“依兄长如何?弟请教兄长意思。”“依我自然是……”文鹤才开口又咽住,想一回道:“你试我呢?看我可是连侄女儿都要卖出去?”文泽摇头,“非也,弟当真没了主意。……转而思之,兄长膝下五儿四女,哪一个不为宋家充梁作栋,难道是兄长不怜惜儿女么?吾若此时不顾宗庙,一心回护独女,岂有面目见兄长?又岂能见家主!”文鹤听得鼻酸,半晌微笑,摇一摇头。“你别这样想。我们自有我们的盘算,好处我们得了,总得付出点甚么。你别把我们那些往自个儿身上扛,自己想怎么样便怎么样。”“……难道蕴儿白托生在你怀里么?她若是恁样的命,早该投在你嫂子腹中,还等得这时?别多想了。”文泽低眸一笑,半晌无言。文鹤瞧一阵,末了叹一口气,“此事也不急于一时,你再琢磨琢磨罢。”说着就要离去,文泽提声唤句“兄长”。文鹤望回文泽。“弟……不知道,不能作答。”文泽一字一顿。文鹤挑眉,“不知道便过两日罢了,没人逼你。”文泽摇头,认真道:“这便是弟的回话——弟不知道。”文鹤张大了眼睛,文泽肃色道:“蕴儿婚事,自得蕴儿自个儿情愿,蕴儿不乐意的,弟如何不敢遵办。”文鹤笑了,“这话便胡说了,蕴儿不过十岁,她懂甚么!你便问她,她的话如何作得数!”“这便是了,蕴儿年幼不知事,给不得主意。弟作父亲的摸不准女儿心事,因此不敢妄言。”文鹤怔望弟弟一阵,半晌沉色点一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复他。”说罢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