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点也不淡定。”沛诚闻言无比汗颜。
“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森泽航懒洋洋地说。
沛诚其实有些心虚:毕竟从猝死到重生的整件事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大游戏,无论是在梦境中还是醒来,都不过是剧中剧罢了,所以他很难第一时间完全地投入——再蹊跷的事情发生在这个世界,他也能逻辑自洽地帮设定解释,导致行为的确是有点反常。
“那是因为和您在一起,”沛诚说,“如果是我一个人面对这件事,搞不好会焦虑得连觉都不敢睡了,但是因为和您一起,我莫名觉得还好。”
森泽航愣了一下,仿佛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我从小到大……运气都不算太好,”这倒是沛诚的真心话,于是他略有些紧张地笑笑,“但和您在一起之后,运气好了不少,所以就算遇到怪物,心里也不怎么怕。”
“那就对了,”森泽航勾起嘴角,“我从小运气就很好,你可别离开我身边。”
这话说得实在有点过于亲密了,沛诚竭力让自己别多想……说这种话都是开玩笑的,没深意的。
自己作为一个第三视角,于剧中剧中扮演、观察,所以他很难第一时间完全投入……这诚然不假,不过那也只是最开始。
如今的他,“旁观”的皮肤穿戴起来已经越来越困难了。
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和森泽航这个“任务对象”的界限愈发难以划分,他会忍不住去想:森泽航面对其他助理也会这么亲近吗?他对贺跃就完全不是这个态度,会吗?他难以想象。
森泽航一点也不像是个所谓系统任务里的“可攻略角色”——作为一个玩游戏多年的阿宅,沛诚认为草莓镇里的角色已经非常生动,灵活度很高了,但相比起来,森泽航更加复杂,更加矛盾,也更加真实。他会带着他去参加各种会议和活动,给他创造学习的环境,他能注意到自己擅长什么领域的工作,并给他机会成长。他当然会有孩子气的一面,会开玩笑,会用他的吸管喝他的奶茶。但偶尔,他也会直截了当地提出建议,纠正他的坏习惯,或是严肃地指出自己的问题,要求他改进。
自己虽然已经不是什么刚入职场的大学生,完成助理的工作游刃有余,但森泽航却并不认为他超出常理的优秀表现是理所应当的,从不吝啬一句“做得好”,甚至某些时候还会参考他的意见。总而言之,即使实际年龄比自己还略小一点,但森泽航却是一个真正的好老板、好老师,是真心希望作为下属的他能够工作得开心并且获得成长的。
如果这是以前的自己,是“沛诚”,他一定会很开心。可惜。
可惜“闵效禹”并不需要什么长足的发展,他只是一个怀着不纯目的来到森泽航身边的卑鄙小人。他满嘴谎话,一切都只为了他自己。
第34章我没有朋友
再次来到森泽航家中,这里同沛诚零碎的记忆中毫无变化,窗外的雨幕已经将城市的能见度降到最低,这种天气状况确实不适合再开车了,于是他便默默认可了留宿的计划。
高层公寓的双层玻璃密封性很好,窗外的雨夜仿佛被按上了静音。
森泽航随手推开一扇房门,说:“平时阿姨应该有定期收拾和更换被单,都是新的,今晚你就睡这吧。”
“哦,好的。”沛诚凑过去看了一眼,次卧收拾得干干净净,床铺上是看起来就十分高级柔软的四件套以及蓬松的枕头,飘窗台外是静溢的江景,在暴雨的击打下,河水仿佛沸腾一般。次卧对门就是客卫,一看平时就没什么人用,只有固体香薰一类装饰性的摆件,森泽航走进来,拉开镜柜,说:“一次性的牙具,漱口杯去厨房拿一个,睡衣的话……”
“随便什么旧t恤都可以。”沛诚说,毕竟穿着上班的衬衣实在难受,在别人家里裸睡也不在考虑范围内。
森泽航叉着腰,上下打量了一圈他的身形,露出思考的表情,沛诚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难为人了——这种一件衣服动辄五位数的人,家里怎么会留有旧t恤呢?
但森泽航已经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片刻后,他手里捏着一件白色的布料回来了,表情是欲言又止。
沛诚下意识伸手要去接,森泽航却往回收了收,说:“这件衣服……它,它很好穿的。”
“嗯嗯。”沛诚点头。
“但是有点旧了,”森泽航展开白色t恤,手指从一个地方穿出来:“有个洞。”
沛诚秒懂,忍不住乐了:“我懂的,因为太舒服了,所以一直穿,衣服就磨坏了。”
“对的,”森泽航立刻露出找到知音的表情,“所以,你要不要?借给你穿。”
沛诚点头道谢,微笑着接过来。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回到房间里,将衬衣外套脱下挂好。他手里捧着那件白色t恤轻轻揉了揉——面料舒适软糯,对他而言,这比任何崭新或昂贵的衣服都要特别。
沛诚轻轻叹了一口气,将t恤套上脖子——衣服透着一股淡淡的柔软剂香气,虽然宽松却不是很长,应该不是森泽航的尺寸才对。
他走出房间,在客厅找到正用ipad看新闻的森泽航,问:“您现在不穿这件了,是不是因为洗缩水了呀?”
森泽航抬头看了一眼,说:“不是,这是我高中的衣服。”
“啊?”
沛诚低头摸了摸,觉得很稀奇:高中的衣服居然还留着,对方明明不像是那么念旧的人。
森泽航也洗过澡换上了家居服,他头发似乎有些长了,微微卷翘耷在额前,衬得五官更加深邃精致,像个混血模特,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像是在拍什么家居杂志。
地暖的温度透过一次性拖鞋传到脚底,温馨的灯光温柔地铺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在这无比惬意的氛围下,沛诚终于放松下来。他背着手在客厅里四处走动,好奇地左看右看,但又不伸手去碰东西。
“你溜达什么呢?”森泽航从平板里抬起头,“好像老大爷逛公园。”
“好奇嘛,随便看看。”沛诚说。
森泽航手指在平板上匀速滑动,头也不抬:“你之前不是来过了吗?”
“上次就看了一眼就走了。”沛诚说。
森泽航好笑道:“那就算好奇,客厅有什么可逛的。”
“那哪里好逛?书房吗?”沛诚说,“难不成有那种,一本书推开背后出现一个密室的机关?”
“你想什么呢,”森泽航哭笑不得,“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军火贩子、007特工什么的。”
“您是人工智能的公司老板呀,”沛诚说,“搞不好有一个超级人工智能的主机住在这里,背地里操控着一切,要奴役全人类,统治全世界呢。”
“哦,我明白了,然后我就是人工智能的走狗,我已经被它洗脑,成为了人类的敌人。”森泽航没好气道,“就凭基尘那个笨蛋?上次我让它帮我给谢行回个邮件,你看见它写的东西了吗?一眼就被谢行看出来了,还把我熊了一顿。就这人工智能还想统治世界呢?连个邮件都写不好。”
沛诚乐得不行,还是竭力板起脸说:“不是有一句话吗?人工智能如果在某些领域上赢了人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一天它开始故意输了。”
森泽航满脸无语地看着他:“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拍了拍沙发,说:“你消停一会儿,别转悠了,我家平时没人到处溜达,我眼晕。”
沛诚听话地坐下,抱着膝盖左右晃悠了一会儿,又问:“平时您在家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