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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门去,时书陪杜子涵去柴房,他搓着鼻尖:“大爹哥看人跟看狗一样,眼神好有杀伤力。”

时书:“他眼神倒是一直都这样,穿越前豪门哥,穿越后卷王爹。不过他脸没那么臭……可能是最近心情不好。”

杜子涵先自我开解了:“真没事,穿越一年,我可以给任何人当狗,等级意识早已分明。”

时书:“不是,这很过分。”

“还好,你打游戏吗?没有哪个大佬会温声细语跟你说话,有本事的人脾气差是事实,除非你是萌妹,或者对他有价值。当大佬的狗做好觉悟就行了。”

时书:“但他对我挺好。”

杜子涵:“哎,也许你是他遇到的第一个穿越者?”

时书实在费解,见杜子涵打了个呵欠,拍他肩膀:“你先休息,我回去问问。”

杜子涵:“行,真累了,兄弟慢点再聊,终于找到亲人了!”

时书拿了饭和菜,想着谢无炽的叮嘱,保留对话先回房间。脑子里全是谢无炽不留情面的呵斥,回想他的脸色和姿态,脚尖踢到门槛。

至于吗?为什么语气这么差?杜子涵只是一个现代的伙伴,多一个人陪伴不好?

屋子里昏瞑,窗外落下细碎的积雪,房间在寒冷冬日的巢穴。屋子里没有掌灯,时书掏出火折子把灯点了,转过身,谢无炽正坐在阴影当中,一身淡色月华般的衣裳。

时书笑着问:“怎么了哥,刚才发那么大火?”

时书发现,谢无炽这个大男人,偶尔还会有这种脾气。时书说完,走到他身旁:“他在柴房睡下了,我当然不会跟他好?不过你为什么对他那么说话?万一合不来,也不用搞得这么尴尬。”

谢无炽:“避免他以后妨碍到我,先划定界限。”

时书啧了声:“心这么冷啊。商量商量,对他表面好看点可以吗?以后还当朋友。”

谢无炽看向他,顿了一顿,才道:“时书,站在我这边。”

时书蒙了下:“我没站在你这边吗?”

谢无炽:“以后,一直。”

时书还没弄懂这句费解的话,谢无炽解开绑发的带子,将外衣也脱下,霎时变成了单穿一件亵衣的模样,到躺床躺下。

“来,睡了。”

时书仍旧费解,心里满腔问号爬到了床上,别说,有了杜子涵这个现代人存在,忽然又在提醒这段并不够正常的关系。时书刚想拒绝,一只手放在腰际,把他抱进了怀里。

“……”

第二天早上,时书只是去马圈看了看来财,回来杜子涵便背起包袱,往驿站外走。

时书叫住他:“怎么了?”

杜子涵说:“太阴府?行,我马上过去置办,好嘞好嘞好嘞哥!”

时书眼睁睁看着这个刚认识一天的朋友,戴上斗笠,适应了谢无炽小弟的身份,在门外搭乘了一辆牛车,摇

摇晃晃地在风雪中离开。

时书咬着馒头:“谢无炽,你让他干什么去了?”

“太阴府买屋置地,收拾住所,他和我们走一起没什么好处。”

时书口中绵软,心想本来今天还打算跟杜子涵聊到昏天黑地,这么一搞,人立刻就没了。

一旁,马匹打了个喷嚏,人群在清晨的寒冬中复苏,纷纷道:“走咯,赶路了。”

最后的一段路程,除夕的当晚,一行人停在了距离太阴府六十里的一座小城,名叫榆县,地处两面群山的小沟当中,据说是附近最大的一座城关。

时书站在风沙吹拂的街头,半个时辰从城头走到了城尾,被黄沙和雪吹得张不开眼,心想这地方真是鸟不拉屎。

城内都是由泥土建造的房屋,灰尘漫天,不过新年将至,每家每户的门窗上都贴着红色的纸张,光秃秃的树枝头挂满红丝带,供奉神佛的庙宇地上红纸遍地,游神的队伍走过,跟着几个穿新衣服的小孩子,气氛热闹。

锁链拖在地上,没成想这最后的六十里,谢无炽居然生了一场大病。

时书时不时给他擦汗:“谢无炽,马上就到客栈休息。”

进门,谢无炽脚步虚浮,路上看他神色很不好解开了枷,这会儿便将脚铐和手铐都解去,连忙叫时书出去买药。

“买药买药买药,”时书心急如焚,找到城内唯一的药店:“冬瓜皮和当归,生姜,附子,煮汤冲泡冻伤,还要治理伤寒的药。”

老板态度磨叽:“药材是有,不过都让城里的军官预订了,还剩一些,你有钱吗?”

时书掏出银子:“当然,我有的是钱。”

老板上下瞥他:“呵呵,我刚才看见你们一行人过来,你跟在那罪犯身边,都流放的罪犯了,别是弄虚作假吧?”

时书“哐当!”一掌将银子拍在桌案,瞬间火起:“让你开药就开药,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老板接过银两,用牙咬了咬,这才说:“看来是真钱,小东西,偷来的抢来的?”

闻言,时书不知道哪儿来的火气,一脚踹在回形桌案上,把那木案都踹得挪了声响。不等老板再说话,时书把另一块银子拍出来:“银子,银子,你要的东西!够了吗!别管哪里来的,比你卖价比进价贵二十倍良心!够了就赶紧抓药!不就是钱?抓好了老子再赏你!”

老板被他狂躁的形态吓住,把药都包在纸里,时书还在骂:“让你拿药就是,还敢在这狗叫!说别人是小偷?你有什么本事在这说!”

老板捏着银子,露出讪讪的笑:“客官,不够再来。”

时书心里的火气不散,莫名其妙就被咬一口,抓着药包,转身离开了药铺。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酸楚和恨意。

谢无炽发炎发烧可能和身上的冻伤有关,越走越冷,越走越冷,御寒困难,何况他在一直戴着枷锁。时书进门连忙支起炉子熬药汤,至于其他人等,正在凑商量凑些钱买顿好吃的,过今天这个除夕夜。

许二郎说:“小谢,我们凑了点银两,准备买头羊来烤了吃,另一头炖着吃,你想不想要?”

时书:“我也可以,但这儿有没有新鲜蔬菜和水果,能不能买点儿来来让我哥吃?”

许二郎:“我一会儿去农家买羊,帮你问问啊。”

“谢谢啊,钱给你。”

时书递给他钱,许二郎和几个护卫走出了门去,一行人押送罪犯,平时虽然有嘴皮子打架的时候,但到过节时气氛变得融洽些。

不知不觉都要过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时书心里颇有感触,只是现在太忙碌。一只锅子熬着汤,另一只锅子熬着药。水是敲碎的冰块,另外还有只锅子给谢无炽烧开水。时书陀螺一样来回转动,慌慌张张端着药汤进了门。

“药来了药来了!谢无炽,你再坚持坚持,快来快来,先泡洗伤口。今年大过年的,谁像你一样突然生这么严重的病?真是可怜孩子。”

谢无炽坐在椅子里,身上让时书盖着被子。店里的炕到了夜里才生,现在是冰凉的。时书用帕子打湿了药汤,擦洗谢无炽的手臂。

时书松了口气:“冻伤没有溃烂,只是大片皮肤发红,暗肿,可以泡药汤化淤血,先把手泡泡,再泡脚。”

时书低头脱他的鞋子,把他的腿按在木盆当中。全程,谢无炽几乎没什么动静,让时书疼他着。他处于剧烈的头痛当中,双目闭拢,一张俊朗的脸苍白,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动作。

时书说:“我先前看过小说,武松都能被冻伤要掉半条命,你现在肯定很难受吧?没事没事,我们吃了药就能好。”

时书用药汤擦洗他的小腿,一大片冻伤的深色,谢无炽在喘着气,脖子上青筋浮起,似乎很疼。

“来喝水。”时书让他泡着,把手洗干净后见开水烧好,等温了便往谢无炽的嘴里送,见他缓慢呼吸着,一点一点舐水,口角淌出水流。

时书:“谢无炽,你下巴上好像有个漏勺,边喝边漏啊。”

光是喂他喝水,都是边喝边从唇边溢出,一边擦一边喂,喝了快十几分钟才喝完那小半碗。谢无炽头疼,睁不开眼,时书再给他擦擦眼尾的湿意。

“真不知道我不在,你要怎么活下去。”时书刚洗过的手臂很快变凉了,时书把他的手揣在自己的衣服里,保暖,和他一起坐在榻上。

“真是天公不作美,大过年还让你生个病,不过问题不大,有我在,别害怕。”

门外,是这座风雪中的边陲小城。

荒凉,惨淡。

时书安慰着他,心中也有些想法:好不容易认识个杜子涵,也是一路要饭的货,这就是穿越吗?

“睡吧睡吧,多休息保存体力,加快新陈代谢。”

时书费力地用自己178的身躯撑起这个190的人,时不时给他擦额头上的汗,让谢无炽能睡着。

下午,许二郎和一行人赶着羊进了院子,师父磨着尖刀在外面杀羊,许二郎拿过来一个包袱进来:“帮你在附近村子里问

了,有几个冻梨,红枣和山楂,萝卜和小白菜,这季节没有新鲜的菜果了。你弄给你哥哥吃。”

“谢谢谢谢,我哥现在正好缺维生素。”

许二郎:“啥维生素?”

时书:“你不懂,以后跟你说。”

时书抱着一包袱勉强称得上新鲜的蔬菜水果进了屋,谢无炽还闭目在沉睡中,时书把山楂掰成碎末,送到谢无炽口中,但他似乎刚尝到味道,便吐了出来。

时书:“怎么不吃?”

“酸。”

谢无炽半抬起眼,凑近,轻轻蹭时书的下颌。

“……”

时书心里莫名有了一丝涟漪,他不太自在地低头重新看山楂,往他嘴里塞:“酸也吃几块,吃点吧。”

但一送到唇边,谢无炽再吐了出来。

“…………”

时书明白了:“你是故意的吧?谁生病了还想你这样有脾气?说吧,你想怎么样。”

谢无炽的鼻尖再蹭蹭他,发烧,他浑身都很烫。

“再给你一次机会。”时书再拿了小半块掰着他的口,送进去轻轻在他唇上蹭了蹭,手没松开,谢无炽就抿着那块山楂,缓慢地咀嚼。

手心很烫,不让时书放开,一放开就停止咀嚼。说实话,时书作为一个直男,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谢无炽这种要哄要安慰要顺着他来的男的,要不是有印象分,早就掉头就走不伺候了。

看着他,不免想起记忆里,自己小时候生病了吃药,也鸡飞狗跳。

柏墨女士捏着他的下巴,说:“喝开水,一口咽下去。”

小书包却把药片嚼成粉末,然后苦得趴在地上呕,狂哭,柏墨女士千防万防都没拦住,只得赶紧抱着他喝开水,拍拍背哄着,涮嘴巴。

从小到大爸妈都宠着,小时候时书调皮捣蛋够了,现在倒比较正常。

而谢无炽非得要时书摸着他,才肯稍微听话点。

“你小时候没人哄过你吗?还是被人惯坏了,现在都是坏脾气?谢无炽,你真是以为我会让着你,是吧?”

时书仔细看谢无炽的脸,再往他嘴里塞了半块,指腹蹭着他的唇瓣,以免谢无炽把东西吐出来,不过抚摸着,产生了一种怜惜的感觉。

……好乖。

谢无炽要是个女生,可能还挺顺眼。但哪个男人抱着190男模能动得了心思?只能感到雄竞时的自卑吧?

时书飞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不过出于搞笑,轻轻捏了下他鼻尖:“以前我管你叫爹,现在该你叫我爹了吧?”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牙齿咬合会牵连到神经,头疼时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有可能加剧。谢无炽额头冒着冷汗,时书把山楂掰成更小的碎片,确认谢无炽都咽下去。

门外好不热闹,许多人都在看杀羊,时书隐约只能看见被剐的羊皮,一群人正在清洗羊肉,搭架子准备烤,响起欢声笑语。

“好想看杀羊,刷

了那么多视频,总算能亲眼看看了。但这里还有个人要伺候。”

谢无炽听见了,似乎轻轻点了下头。

“你别点了,不要说话,睡觉就好。”

时书再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说着说着,时书也有些困了,和谢无炽靠在一起睡觉,直到屋子里暗下来,时书猛然惊醒后,给谢无炽喂了半碗水,出门找许二郎一行人。

这群太监、护卫还有差役,早在美滋滋等过年了,桌上摆满了酒和熏肉,锅里和架子上的火焰正盛。

烤羊肉,萝卜炖羊肉,一口大锅里汩汩地滚着浓白的汤汁。调料不如南方繁华处丰富,粗盐香料往里一撒,开大火闷炖,但肉类和蔬菜原汁原味,烟雾中香气四处溢开,别有一番粗豪的风味。

“熟了,可以吃了!”

“尝尝我师父的手艺,走南闯北,对吃最有见解。”

时书端着碗挤入人群,一张俊秀的笑脸:“我我我,先给我来一碗!我给我哥吃!”

眼看碗里舀了满满一大碗,时书捧着半碗羊肉汤进门,到谢无炽身旁坐下:“我刚抢到第一碗,给你喝,香香的,快尝尝!”

谢无炽在半梦半醒中,让时书喂着勉强喝了几口,他睁开眼睛凝视时书,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时书:“晚上了。”

谢无炽:“你不去吃饭么?”

时书:“我就在这儿陪你吃,不去和他们吃了。”

谢无炽闭上眼睛,失去了动静。他这张脸丰神俊朗,眉目轮廓明晰,可现在却了无生气。时书问他:“还喝吗?”

谢无炽轻微地道:“不。”

“那我喝了。”时书把没喝完的倒掉,接着用筷子掰开炖好的萝卜。

其他人在门外大声吃饭,喝酒,吆喝,欢笑,声音传到屋子里。时书点一盏灯,屋子里冷冷清清,扶正谢无炽,再一小口一小口喂他。

男人的身躯十分宽大,腰身雄悍,虽然折腾了这两个月,但谢无炽没见得瘦弱,身上反而有了一种风霜侵蚀过的痕迹,千锤百炼后,更接近于男人,没有任何身体的折磨能让他真正地痛苦。

时书这时候才感觉,谢无炽是男人,自己还只是少年。谢无炽的手臂,下颌,肩颈,骨骼,每一处都有成熟和坚毅之感,即使现在也觉得他只是暂时休憩的狮子,皮肤下的肌肉都在蛰伏中。

时书想起他在相南寺搅动风云,再去舒康府治理瘴疠,奔波不停,再到进谏皇帝一跃成为朝廷重臣,霹雳手段从富户手中争夺田利,不过这么个人,现在只能在边陲一座风沙中的小城,生病了让时书抱着喂饭吃。

时书想了想,笑了:“倒霉蛋。”

一想到这个穿越,时书能笑几分钟。

惨笑了。

时书在那懒洋洋地笑的时候,谢无炽睁眼,不认命。

谢无炽牵住时书的手。他手臂上青筋分明,肤色和时书有差,手是很有力量感,似乎会掐人的脖子那种手。

时书笑着说:“想到现在真好笑,谢无炽你要好起来,把害你的人都打倒,你是最厉害的。”

谢无炽喘了声气,靠在时书的耳边:“嗯。”

时书:“你要做什么?”

谢无炽:“尿。”

时书从炕下取出夜壶:“呃这个就你自己来,我就不帮你了,有点……”

谢无炽:“帮我。”

“……”

时书沉默,伸手解他繁重的衣裳。

门半掩着,谢无炽侧过身,他的手放在时书的手背,细长的手指,成熟的麦色覆住白皙的雪色。时书看见他袒露的平坦小腹,隐约能看见毛发一起一伏,耳中响起动静。

时书忍不住回头,一扇门之隔,倘若有人进来,便能看见时书居然在给另一个人把尿。

“谢无炽,你——”时书磨着后牙槽,忍得发酸。

欺人太甚。

nb太欺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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