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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女子在昏迷中喃喃吐出一个字。“痛……”女子在昏迷中喃喃吐出一个字。玉衡连忙捧起女子的面孔,唤道:“夫人!”浓黑的眼睫稍稍翕动,女子睁开了眼,目光迷乱。“阿母……我好痛。”玉衡听那女子言语音调陌生,像是南边的方言,又轻细得无从分辨,想是呼痛,只得硬着头皮轻声安慰道:“夫人,奴婢知道您疼,这珠汤虽然刺激伤口,疗伤除痕却有奇效,夫人再稍稍忍耐片刻便好。”昏蒙的目光渐渐凝注于玉衡面孔上,转为清晰。海市转动视线,看清了面前这个身穿内宫女官服饰的中年妇人。“——夫人?”她困惑地开口,声音细如游丝。玉衡见她此时说的是中原官话,松了口气,温柔微笑道:“恭喜夫人,皇上今日下旨册封您为淳容妃,赐别号‘斛珠夫人’,与淑容妃一样,是尊崇仅次于皇后的三夫人之品级哪。”“斛珠夫人?”海市茫然地复述着。“凤庭总管一早便差人送来一斛稀世鲛泪珠,说是夫人幼年逢仙,这鲛泪珠是鲛人赠予夫人的嫁妆。皇上那时正向司礼官口授册封旨意,得此吉兆很是愉悦,便赐下这个别号,并赐夫人珠汤沐浴。”幼年逢仙。海市身躯猛然绷直,咬着牙似要使力,却终究用不出半分气力,只得依然将全部体重倚靠在玉衡身上。初初离开海边的那些日子,她一合上眼睛,便看见沉碧的海卷起滔天漩涡,成夜地惊厥噩梦,是他与濯缨轮番照看,决不假他人之手,为的是不让旁人听见她的呓语;这一斛鲛泪珠亦被他锁入库房,不见天日整整十一年,不许她再看一眼,好不再揭起她的疮疤。她原以为这是他们三人深埋于心的秘密,长久不曾提起,她仿佛也就真能当自己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他一时兴起收养入馆罢了。可是,被拱手送人的,不止是她这身尚称美丽的躯壳而已。他把她不欲人知的一面霍然摊开,任由那些旧伤在光天化日下嗤嗤蒸腾起腐毒与血腥来。海市疲惫地合紧双眼,再流不出泪来。玉衡亦不便再说什么,只得继续挽着海市的肩,为她擦洗伤口,一股股血色翻上水面,整池水几乎被染成浅红。海市咬紧牙关忍耐着周身火辣辣的疼痛,却因嗅见了熟悉的清新微咸气息而困惑地睁开眼,四面环视。她浸浴的池水浓白如牛乳,细看之下,原来那水本身是清澈浅碧的颜色,其中却密密麻麻地散布着极细小的白色星芒,在日光下折出七色虹彩。虽已离开海边十余年,海市毕竟是采珠人家出身的孩子,不禁低低惊喊出声。“这是海水……还有……舂碎了的珍珠……”她颤抖着抬起一手,搅动池水,眼里满是愤恨与不能置信。“难道,年年上贡的珠赋,就是为了——”她顿了一顿,嘶哑衰弱的声音终于爆发,“每年为了贡珠,海上要死多少人,就是为了……”海市说不下去,将面孔深深埋入水里,乳白色的珠汤下,有什么东西散出隐约的光华。玉衡疑惑地探出一手摸下去,从水里捧起了海市的手,手心白光漫起,赫然是“琅缳”二字。玉衡骇得乍然松开两手,水花泼面,海市便直向池底滑落下去。“夫人!”玉衡慌忙', '')('分卷阅读32 (第2/2页)
和衣踏入水中四处摸索,终于摸到了海市,将她扶起,急切拍打她的脸颊。海市虽手足无力,眼神却幽深清醒,眉睫上沾染了珠粉,荧荧惑人。“你安心,只不过是没有力气。海水是淹不死我的。”玉衡松了口气,刚要将海市扶往池边,背后便响起了清朗闲适的男声。“玉姑,你去把湿衣裳换了。”玉衡“啊”地一声,搂着海市转回身来。“皇上、方总管……”海市倚在玉衡胸口看着来人,光丽容颜上的双瞳乌如点漆——两点浓黑的漆,无神无光。“玉姑。”帝旭稍稍加重了语气。“是……”玉衡慌乱应声,却不知要如何将海市送到池边。帝旭将眼光投向身边的男子。方诸恭谨俯首为礼,继而向池边走去,面色平静如过去十四年中的任何一日。苍绿宦官袍服的衣袂无声拂过眼前。凤庭总管在玉衡的面前弯下身来,伸出一只手。玉衡将怀中女子的手臂交给方诸,匆匆踏着台阶走出珠汤池,行礼告退。“夫人,请出浴。”静寂的九连池大殿内,回响着他温醇的声音。海市的眸子迎着他,却并没有看着他。“我没有力气。”她开启了精致的唇。那唇是微翘的,无论主人心绪如何,看起来,都有一些任性。“臣会扶住夫人的手。”她沉默着,没有反对。他稍稍加力,她的身躯便从乳白的池水中一寸寸浮现出来,意想不到地轻盈。他眼里,有一根细如发丝的弦逐渐绷紧。原本的蜜金肤色生气全失,只留存了惨烈淤结的红、赭、白,那些色彩,恍然令他想起麟泰三十四年。那年他怀抱着小小的濯缨,在马上回望两军鏖战后的红药原,只有雪的白与血的红,满目创痍。像眼前的她的身体。他的左眼下斜飞两道伤痕,唇角细密纤小的牙痕像是孩子咬下的,又像是女子。海市搭在他臂上的手指倏地收紧,满面惊惶。回忆如一滴墨水浸染在空白的意识上,以令人恐怖的速度无限扩大,重新将她裹入黑暗。她曾经以为,既然心已经死去,身体亦会随之变得麻木不仁。但是她的身体依然要反抗。风雪大作的夜晚。她挣扎着逃避身上压制的重量,要不是帝旭敏捷地偏过了头,她的手指便要划进他的眼里。不容反抗的亲吻,她亦毫不犹豫地咬下去。他用一张庚帖将她骗回帝都、用神准的一箭葬送了她的往后,那么,她至少要在他一意维护的皇帝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她绝望地撕扯着,像是只要足够用力,便能撕碎这可怖的夜。可是那些伤痕,最终竟都落到了他的身上。她一直在追寻着的答案就在眼前。只要再一瞬的时间,她便能穿过迷雾,触到他那层层掩藏的灵魂。但是她退缩了。那个隐约的轮廓,已经令她不忍卒问。方诸避开她的目光,取过衣袍为她披上。凉滑的纯白丝绸贴附在她的伤上,血混杂着水,晕染出朵朵嫣红来。他半跪在地,以修长美丽的手指为她理顺衣襟。肌肤相贴处,她觉出了他的冰冷。时光飞速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