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周昫是跟着陆浔一起去的。
他们从内廷司过去,不用经过宫门口那一连串的繁琐流程,倒是难得一起慢慢地走了一段宫道。
天还早,内廷司又偏,那路上没有什么人,显得有些空旷。
周昫被关进内廷司时还是暑夏,如今秋风都已经起了四五轮了,地上铺着一层未及扫走的落叶,映在晨光里像跳跃的金黄。
“我小时候可喜欢这种叶子了。”周昫故意把脚步放重,听着脚下的沙沙声,“把它们堆成一堆,拿打火石一碰就着,用来烤红薯别提多好。”
陆浔想了想那个画面,觉得有点好笑:“你堂堂一个小殿下,还需要自己烤红薯,这么可怜?”
“那自然是因为自己烤的好吃啦。”周昫得意地眨了眨眼睛,“有时候上课无聊,我就偷偷跑出来,到小厨房摸几个红薯,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堆一堆落叶,点火烤了吃,又暖又香。”
陆浔笑道:“看来你手艺不错。”
“当然不错。”周昫扬着头,一脸骄傲,但立马又转为遗憾,“就是被我爹抓了两回,押回去挨了一顿竹板子,可疼了,我娘都不救我,还是我大哥替我求的情。之后各个小厨房都跟防贼一样防着我,别说红薯了,红薯皮都偷不出来。”
陆浔心道,你挨得可疼了之后还敢去偷,也是真的欠揍。不过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号的周昫偷红薯没偷成功的郁闷模样,又觉得实在好笑。
“我以前老想他们……”周昫轻轻道了一句。
陆浔脚下顿了一步,正好一阵风过,卷起几片落叶旋过他们脚边。
他知道周昫不可能全然放下过往的,灭门之灾,换谁都放不下,但周昫以前只会在极端情绪里表现出这种想法,如此平静地说出来,却是第一次。
陆浔侧过头,想着要怎么开口安慰他两句,周昫却没多少哀伤的神色,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不过后来,您出现了。”
突如其来的转折,陆浔愣了一下,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接了。
周昫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握住了陆浔的手腕,满眼都是认真:“所以师父,今日朝会不管发生什么,您别推开我行吗?”
陆浔的眼神落在了周昫握着自己的手上,不用多做解释便懂了周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