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确真一时镇住了阿克沙姆-萨丁,但很快这位学者就重新冷静了下来。“曼努埃尔陛下,虽然我很同情也比较在乎您治下慕斯林的处境。但我只是位无权无势的普通学者,没有强制能力,怎么能保证你会遵守协议一类……”
“这种事重要吗?也就是阁下这种人觉得它重要罢了。”话音未落,曼努埃尔就用一种令人颇为忿忿的语气打断了阿克沙姆-萨丁的话。恰好此时,巴达尔斯也已倒好了两杯滋味还算不错的蜜水,摆放在了他们面前。其实如若此时对面坐着的不是慕斯林,曼努埃尔本想给自己来杯葡萄酒的。
面对对方的随侍者为他倒的那杯蜜水,阿克沙姆-萨丁只是有些狐疑地盯住了它,完全不敢冒险饮用。作为回应,曼努埃尔则当即放松地挥了挥手,旋即将自己面前的这杯蜜水一饮而尽。
顾及对方表现出来的态度,外加想到他要真杀自己根本不用这种花里胡哨还多此一举的手段,阿克沙姆-萨丁还是以难以察觉的幅度点了点头,将给他的那杯蜜水喝了下去。
而这一小段插曲结束了后,他们又再次回到了刚才相谈时的状态。
“所以曼努埃尔陛下,您到底想让我做些什么呢?”阿克沙姆-萨丁如是问。
“很简单,我希望您可以在本都这边多留一段时间,多学习些医术。时间不长,只要您学懂大概怎么治伤寒就好。相应的,我会对这次叛乱的无知从犯从轻发落,而本都慕斯林们也能得到一定的宽容对待。当然看在圣父的面子上,想恢复之前贝伊国掌权时的特权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听到这番答复,这位马什里克人学者并没有欣然答应,反而嘴角微微抽动,冷笑起来,“曼努埃尔陛下,请容我僭越,来用大不敬的想法去揣摩你:首先,您要怎么处置境内慕斯林一事,不是任凭自身想法就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其次,我们立下的所谓协议要实现只能靠您的自觉来约束,没有其他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强制或牵制因素,这种口头约定什么的对您而言真的有意义吗?”
他的理由很直接了当地戳到了问题的核心。不过曼努埃尔对此并没有什么气恼或厌恶的表现,而是非常心平气和地拍了拍手,很是无奈地反问道:“说得很好嘛。但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是把你留在本都学医吗?”
这阿克沙姆-萨丁怎么知道?他要是知道原因他早就将其抛出来当作自己反驳这位博斯普鲁斯凯撒的论据之一了。所以对此他只是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委实不知,陛下。”
曼努埃尔笑了笑,“要不要试着相信朕一把:你迟早有用上这些能力的一天。”
“???”
看着阿克沙姆-萨丁那张满是困惑的老脸,曼努埃尔不禁在脑海里想起自己会提出这一要求的缘故吧。
之所以会如此提议,是因为据他所知,正史上穆拉德二世的长子艾哈迈德与爱子阿拉丁·阿里都死于疑似伤寒的疾病,而穆拉德也才因此不得不把四子穆罕默德即日后的奥斯曼苏丹、或者说帕迪沙穆罕默德二世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培养。怎曾想穆罕默德二世政治水平超乎时代想象,不仅灭亡了罗马,横扫了巴尔干与安纳托利亚,还为奥斯曼接下来二百来年的霸权与伟业奠定了结实的基础。
好在现在穆罕默德还是个小孩子,而且根据自己的历史知识,小穆罕默德因为自己的希腊血统①此时很有可能被自己的生父冷落。如果自己的兄长们不因病英年逝世,他根本没有资格继承奥斯曼的苏丹之位。换言之,曼努埃尔想要避免的,就是穆罕默德二世如同前世正史一样成为了奥斯曼苏丹。如果奥斯曼的君主是位军政天才,即使他日后想方设法击败了穆拉德治下的奥斯曼,穆罕默德这种高质量君主也能将其重新拉起来,让曼努埃尔的努力化作无用功。
所以曼努埃尔陛下有了个无比惊世的大胆想法:只要让穆拉德的爱子或长子苟住性命,穆罕默德不就没有任何上位机会了吗?既然这样,那他就得想办法让靠谱的医师拥有在日后去治疗这两位王子的途径才行。可如果医师得不到举荐,他们怎么去奥斯曼宫廷治病啊?
这时候就需要政治力量的介入了,可远在本都的他怎么成为能影响奥斯曼内政的境外势力啊?所以最终,凯撒陛下想到了阿克沙姆-萨丁这位学者,如果能让他知晓点医学上的皮毛,再让他真的认识些医学家,顺带再跟他有些口头上的约定承诺,那这穆罕默德或许真的就能跟苏丹之位毫无瓜葛了。
当然,如果可以他更想派刺客直接把穆拉德的儿子们全部捅死掉。可奥斯曼宫廷的严密程度真的太高了,凯撒陛下麾下的暗部好不容易才渗透了一点线人进去,他可不想为了成功率低得可怕的暗杀把他们统统消耗掉。既然如此,他只能选择其他方法来避免穆罕默德上位,其中之一就是让阿拉丁·阿里或者艾哈迈德不要病死。毕竟比起想象自己能把一位已知的未来神君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更倾向去赌其他王子水平不如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