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当真要收回阿索斯山修道院首席静修士(ProtosHesychastes/FirstHesychast)的续任权?”1445年5月1日早晨的君士坦丁堡大皇宫内一间窗户朝向太阳的房间里,得知皇帝的来意后,普世牧首额我略三世语气不禁流露出了诧异。
“是的,朕意已决。”直视牧首那对因年老而浑浊的双眼,罗马帝国的巴西琉斯曼努埃尔三世·加夫拉斯语气平和但毫不退让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顾名思义,阿索斯山修道院位于哈尔基季基半岛最东的阿索斯山,其中首座有官方背景的修道院由皇帝君士坦丁九世于1046年6月下诏修建,并在1080年正式建成建筑群。由于自那之后帝国方面的诏令都顺应民意将阿索斯山称为“圣山”,因此它很快便在正教世界中确立了这一地位。也正因其背后浓厚的宗教缘由,一直到巴列奥略王朝中期前,阿索斯山修道院的首席静修士叙任权长期掌握在皇帝而非牧首手里。
阿索斯山修道院特别的另一点就是其能影响到信仰正教的斯拉夫人们,即使到了因约翰六世私自调动罗斯人献给君士坦丁堡以修缮圣索菲亚大教堂的贡金而与罗马帝国在明面上断绝外交的现今,它仍与罗斯正教会保持着密切接触。这座修道院的法器室保存有稀世圣像画等古代文物,其中就有这两三百年来许多斯拉夫学者的珍贵手稿。
如前所述,在1312年之前,阿索斯山修道院的治权与叙任权一直直属于皇帝,但在后静默派与合一派间的冲突以及皇帝的神学倾向,巴列奥略王朝的第二代皇帝安德洛尼卡二世正式将阿索斯山的管辖权与其首席静修士叙任权下放给了君士坦丁普世牧首所属的正教会。
现在新帝即位,虽然有打破传统的嫌疑,但他想将这座修道院的管辖权重新收回也合规合理。只是有着政治嗅觉的额我略三世却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异动:
这位边陲之地出身的皇帝施政风格恐怕真的跟先前的巴列奥略诸帝大相径庭。
再想到不久前曼努埃尔三世皇帝下令重整元老院,设定了帝国元老院的召开时间与地点,明确了帝国元老们的品级与门槛后,牧首更感觉到了头皮发麻。
与后世刻板印象不同的是,“元老院”在东罗马帝国乃至到了罗马灭亡时仍旧存在。比如11世纪时马其顿王朝的巴西尔二世给所谓“中间阶层”开放了元老院官衔,然后君士坦丁九世时其被继续扩大。到了科穆宁王朝的阿莱克修斯一世时代,元老院的相关头衔给了科穆宁家族和与之联姻的世家子弟,直到12世纪它自然也还在继续活动。甚至到安德洛尼卡一世加冕称帝时,依旧由元老院的元老们来三呼万岁。
所谓东罗马帝国元老院在之前数千年就是这样一种存在:一个等级——所谓“元老”比起一个职务更应该说是一个特殊的社会品级。而元老院在东罗马帝国时期则是朝廷的主要官员而非一个需要定期开会的机构。元老院一直都只是一群人,罗马王国时如此,罗马共和国时如此,古罗马帝国时如此,东罗马帝国时亦然如此。只是有的时候这群人权倾朝野,有时候这群人不过橡皮图章。
虽然曼努埃尔打着恢复传统的旗号,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饱读诗书的皇帝本质上是位对共和传统并不热衷甚至有点厌恶的实用主义者。所谓的重整元老院,只是他为了更好地利用这块橡皮图章使之为自己的专制统治服务的一个幌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