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和崔礼礼齐刷刷地看向崔万锦。
“你知道?”
“当真?”
崔万锦与傅氏说话,经常插科打诨,装傻充愣,这次却严肃得不同寻常:“谢敬才没有直说过,但我与他往来多年,却也猜出来他背后还有人。这跟我们入股做生意是一样的。有时候自己不便出面,就让可靠之人出面。”
“王文升跟了我三十多年,我还在做学徒跟人走马时,就认识他了。走马很辛苦,我俩一直互相扶持,后来他介绍谢敬才,我自然没有戒心。”崔万锦记起第一次与谢敬才见面时,他对自己的欣赏之情溢于言表。当时只觉得是遇到了知己,后来渐渐回过神来,并非如此。
“所以那些银子您知道从何而来?”崔礼礼问道。
她的目光投向崔万锦和傅氏:“爹、娘,女儿有法子,你们可信女儿?”
“我当时只是猜到他不是做主之人,但这么多年我隐隐约约察觉出来是圣人纵容他。”崔万锦摇摇头,又长叹了一声,“我当时还庆幸,想着有了这层保障,反而不容易出事。今日才明白,圣人竟是这样的打算”
她翻看账簿,发现好几笔大额的,指给崔礼礼看:“你爹又不是蠢人。一个当官的,就算再贪,也不可能一次拿出这几十万两来。怎么也要掩人耳目。”
崔礼礼一边翻看,一边暗暗为崔万锦的细心称奇。原以为他是个粗蠢憨直的,想不到细致到年月日时,还有地点都记得如此清晰。
“其一,爹是孤儿,无父母兄弟,便没有了家产之争。其二,谢敬才是驾部司的,能控制的恰好是马匹采买。其三,爹的人品好,为人实在,不偷奸耍滑,想必前面这几笔银子,就是用来试爹的。”
傅氏叹了一句:“唉早知道是这样,何必收他的银钱?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才是最好。”
崔万锦肥肥胖胖的脸上,有些悲哀:“杀鸡儆猴。” 傅氏蹙着眉问道:“何意?”
傅氏与崔礼礼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崔礼礼一愣。人生一世哪有什么“早知道”。就算自己重生“早知道”了一切,不也根本无法逆转这滚滚向前的命运吗?
崔万锦手压在账簿上,摇摇头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
“爹,您早猜到是圣人了?”崔礼礼问道。
“自然不行。”崔万锦说道,“我们贸然一捐,岂不是就不打自招,说明自己知道了圣人的这些秘辛。”
傅氏难得没有害羞地抽回手,反而握住那双胖胖的手,另一只手又环住崔礼礼:“自然是信的。一家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只是苦了礼礼,救驾之功,却只能换这样的牌匾回来”
“那一年,朝廷要买马。几十万两的生意,谁不想要?谢敬才抛出这生意来,做马匹生意的人自然要去抢马。有了马,才能卖给朝廷。”
修陵寝的银子,圣人肯定想从崔家弄出来,这样一来,修得再奢华也无人过问。可崔家凭什么要做这龌龊的钱袋子?
“也不是绝对不行。”崔礼礼轻轻搂住傅氏的肩。
“说得不错,”崔万锦道,“那你猜,我为何又要应他?”
“爹也有心,竟然将每一笔都记得如此清楚。”
“正是。”崔万锦点点头,“其实要跟朝廷的人做生意,没点油水他们也不会沾。他们拿着章呢,盖谁家的文书上不是盖?凭什么盖在崔家的文书上?”
天下商贾要想做大,又有几个不被朝廷的手攥着?
掌握着决定权的人,自然要选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个。商人也不蠢,留账簿才能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