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寄匆匆进宫,还未至含光门,便见魏廉已经匆匆迎了上来。
“卫国公快去看看陛下吧,陛下一人在奉天殿跪了三四个时辰了,也不允旁人进去,连皇后来了也被拒在殿外。”
魏廉急的脑袋上汗直冒,没有晏琛的话,旁人自然是不敢进去的,但崔寄却未有丝毫犹豫,不过于门前站了站,便兀自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自晏琛登基,他谨守君臣之别,饶是晏琛再怎么恼他,也不敢僭越分毫,但至此情况,君臣之别怎抵得过手足之重?
崔寄一眼便看到偏殿中间跪着的晏琛,看到他的身上的衣服还带着干涸的血迹,微躬的脊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奉天殿偏殿供着晏琛父母的牌位,崔寄是知道的。
当年金陵被乱军所占,前朝奉先的太庙被乱军焚毁,后立国后,晏琛也没想过重建太庙。他不想自己父母之灵,与秦氏那些先祖们再有丝毫牵扯,所以他在奉天殿偏殿单独辟了一处佛堂供奉父母牌位。
晏琛是分得清崔寄的脚步声的,也知道这时候除了他,是无人敢违逆自己擅闯奉天殿的,只是他依旧跪着,并没有动。
偌大的偏殿静得恐怖,唯有崔寄轻而慢的脚步声。
崔寄于晏琛身后而立,他未见臣子礼,许久之后听得晏琛道,“阿寄……这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他的妹妹,为救他命悬一线。
晏琛的声音隐忍中,似乎带着些湿意。
崔寄却未开口,而是上前两步,拈了柱清香,以子侄礼拜了先帝先皇后。
他后于晏琛身侧跪下,仔细打量了他,确定他除了破裂的袖口处露出的些许胳膊上的擦伤之外并无其他伤,才略微松了口气,而目光却又落在晏琛身前盖着黑布的小小牌位上。
那牌位,原先是供在先帝先皇后身侧的,只是牌位无字,唯以黑布覆盖,却享供奉。
崔寄知道,那原是晏琛给阿璀立的牌位。
这是晏琛数年的辗转磨折自伤自苦,他一边固执地相信阿璀未死,天南地北一寸寸找寻,只望着她有一日能回来。一边又深切地害怕,害怕阿璀真的死在数年前敌军之中或是死在永顺十一日,害怕她至死无依,甚至死后也无香火供奉难入轮回。
所以,他在父母身侧供奉了此无字牌位,日日香火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