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宝德不能说不知道此事,因为这与水患息息相关。他谨言慎行,生怕回答错误,脑中思索着对策,以致半晌没有说话。「本官在问你话。」张景瑞声音变冷了几分。「啊?是。」郭宝德这才试探性道:「那些,那些大户买田,好像.好像都是你情我愿的,这种双方的买卖,官府也不好插手啊,您说是吧尚书大人。」「什么你情我愿的买卖!这分明是威逼利诱,趁难劫掠!」张景瑞大怒:「尔身为县令,难道不知朝廷法令,禁止土地兼并!?」「这,这不能说是兼并土地吧?」郭宝德悄悄看了看其脸色。张景瑞并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道:「本官问你!六安县一亩良田的价格在多少!」「折价五六两白银左右。」郭宝德说着忙又补充:「但那是正常情况,目下多地被淹,价格自然不能会有所降低。」「就以五两银子来算,便是铜钱一千五百文。」张景瑞道:「即使淹了田毁了庄稼,那也是良地,过后翻犁即可,价格再低也低不过一千文!」「可那些大户,却以一百文的价格,逼买良田,欺压百姓,大发国难之财!」「而百姓不卖田,就得饿死,这难道不是县里的责任吗!」「六安半县被淹,子民正处水深火热,你身为一县父母,竟还在此大言不惭,说什么你情我愿的买卖,简直岂有此理!」张景瑞脾气已经上来了:「你知不知道!照此下去,万亩良田将尽落女干人之手,六安又要出现多少流民!」「民失田,则失其根,失其根,则国失其民,失其民,而未见有不乱者!」「郭宝德,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问题上升的高度让郭宝德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大人,这,这,事情也没有您说的那么严重吧.」「本官没有心情跟你说笑!」张景瑞直接拍桌子:「马上把这件事处理好!否则,你就等着人头落地吧!」「啊?是,是」郭宝德身子一低,又结结巴巴问:「只是这,如如何处理,尚书大人能否示下。」「这还用问吗!」张景瑞道:「马上禁令此事,对于这种趁水灾而逼买良田者,有一个惩治一个!别忘了朝廷法令,私人土地田亩,不得超过一定数量!即便田产买卖,也该有着正常的价码,而不是以水患为利、让百姓雪上加霜!」「是,下官明白了,这就去处理。」郭宝德连连应声。「赶紧去!」张景瑞皱眉一摆手。后者拱手弯腰,施礼而退。离开这里后,郭宝德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被人训斥当然不爽,更不爽的张景瑞还要介入王少成一案。一路回到县府,得知消息的县丞连忙迎了上来,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可是张景瑞问起六安大坝?」「很奇怪,我都已经想好说辞了,可他却并没有就此事询问,而是将我一顿训,说什么大户趁水患逼买良田,兼并土地,责我为何不察。」郭宝德道。「确有些奇怪。」县丞皱眉:「然后呢?」「什么然后?」郭宝德道:「还不是就此大言煌煌,张口民生,闭口百姓,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样。我就想不明白了,庶民而已,黔首百姓,有何可顾,都贱着呢!」限令大户,使他颇为不满,因为在他这个县令眼里,富人和穷人是有云泥之别的,是需要差别对待的。县丞对此倒没有发表意见,关心点也不在这里:「如此说来,张景瑞在等待什么,会不会还在暗中调查?」「这谁知道,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郭宝德道。「那你打算如何行事?」县丞问了一句。郭宝德道:「站在百姓一边,去跟富户们作对,这不是跟钱过不去吗,哪有这么蠢的人,本县不想做,也不想得罪那些大户,只能拖一拖了。」究其原因,其实还有一点,那就是他以前多多少少跟这些富户们打过交道,收过人家的钱。县丞则道:「张景瑞虽是当朝尚书,但权在工部,地方县政,他其实没理由插手,咱们要不要去信吏部,参他一本?」「这能参得动吗?」郭宝德没好气道:「人家一句***下访,就把你打回来了。」「怕什么,他又不是钦差,凭什么一来六安就拿行政大权。」县丞道。「行了,这根本毫无意义。」郭宝德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你去忙你的吧。」又过两日。逼买良田一事被叫停,但由于郭宝德和那些富户们的关系,所以并未真正意义上的禁止,只是暗中和他们通了通气。同时在水灾赈济及善后一事上,县府也做的极为敷衍。几名贪官明显是在耍着小聪明和小手段,意在糊弄了事。张景瑞对此自然很是生气,圣旨一到,他便立刻带着卫队去往了县府,当场传令六安县所有官员。县府大堂中,两边已经站满了人,县令县丞就不用说了,还有其他部门一些干事及县府课仓、典史、书吏、文吏等。张景瑞接过侍卫恭敬高举的圣旨。「有上谕。」一句话,现场所有人齐齐跪地。张景瑞先是扫了眼众人,接着展开圣旨,正色念道:「朕闻圣王治世,皆重水利,水者,利万物,善之于民耕,而福泽百姓。」「此上连国脉,下牵万民,因之历朝历代无不委贤良之臣以治江河,疏河道、灭水患、通商贾,以利天下」「而江淮位在枢纽,尤为重焉。」「今委任工部尚书张景瑞为江淮巡查使,提领江淮一切军政要务,所至之处,如朕躬亲」简单明了的圣旨。萧远给的权利,可不仅仅是一个淮南郡,而是整个江淮地区,范围极大,其意也很明显,就是让张景瑞在六安县办完事,顺带再巡查一下别的地方。而这个提领一切军政要务就更不用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