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宫侑如此对待,角名还是好脾气,毕竟在那个当下他只当双胞胎这些个行经是因为过于在乎妹妹,类比下他也能接受他们那份敌意。
故而角名没多说的收起膏药,跟着队伍继续往前。当夜烟火展开之际,闷了一整日的雨也落了下来,鲜艳的烟花伴着雨水,天上地下满目都是张扬的绽放,淅淅沥沥。
若是现在同宫朔说喜欢,那对方想来会震惊到哑然,但角名很清楚他不是一时兴起。
在少女没有认出的当下,他不得不放慢速度,不想让她觉得他爱意轻浮。
以及角名不确定宫朔记得他有多少,便又想还好宫朔没有认出他,那段少女不为人知的过往,角名不想做记忆的承启人。
他答应过宫朔的父母保密,就不会对任何人说起。
或许现在才是最好的。
雨幕间对未来无所知的乌发少年无心烟火,满心满眼的只见一人。
他们的交集是源于宫朔随父亲的搬家,那是个很平常的下午,隔着两家的距离来了新住户,运送家具的货车来来往往,角名早有注意。
到了下午堪堪安静,客厅里角名玩着新买的游戏机,刚进入学语阶段的小妹坐在旁边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他时不时看着点妹妹。
忽而屋外响起了门铃声,通过扩音机送进一个女孩稚气的声音,礼貌问的是有人在家嘛,关西调的口吻惹眼。
是新邻居?角名不期然的想到这,毕竟附近街坊可没有人带这般吴侬软语的口音。
有点好奇。
厨房里的母亲走了出来穿过客厅往玄关,角名忽而也起身,他走到落地窗边试图通过后院看向大门外的人。
来的是一对父女,他们手上拿着伴手礼,距离有些远角名听不到那边在聊什么。
但看清了女孩的样貌、钟灵毓秀的像个瓷娃娃,令人见之欢喜,她被她父亲领着,几句话逗得他的母亲开心。
这是远远的第一面。
临近之下很快就有了第二照面,那是个黄昏后,角名刚从排球社结束社团活动。
百无聊赖的随手抛着排球,起起落落的接住,回家路走上许多遍,角名甚至觉得闭眼走都不会走错。
在拐角处的商店停留,忽而听得熟悉的声音。
“saku喜欢那个邻居哥哥?”
“嗯!很帅气”
“我们小宝什么时候也看脸了”,男人声音含笑温和,女孩振振有词的说着打排球就是很帅气,像她哥哥一样。
角名停住脚步,他后知后觉宫朔口中的邻居哥哥是他,毕竟根据他所知的邻里能对的上的——之后父女俩渐行渐远的对话尽收耳底。
什么嘛…
顿时角名的耳朵烧上绯色,八九岁的男生哪能听得这些。
她喜欢我?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从来没有感觉到?是刚刚吗?刚刚确实在打排球,旁观的人太多了,她也在里面?
“我长大以后要嫁给像哥哥一样的…男生”
“那爸爸要伤心咯”
……
嫁给他?——欸!
误以为是在受着女孩的关注,手上的冰棍化开都恍然未觉,冰凉的粘腻感附着角名才似有回神。哪里知道不过是女孩无心的随口一句,甚至于她此后不成印象。
孩童间会为此而牵线搭桥,缘分妙不可言。
因着这次偶然角名成了上心的,注意力多多少少投放到了对方身上,旁敲侧击几句话从母亲那问出了名字。
宫朔。
短暂的路过、街巷的背道而驰,眼神的交集又分离。很快女孩进入了学校,与他是同一所临近的小学,然而这样的照面依旧很短暂。
毕竟不同班级,不同年级段,只有开大会这样的时候好见,角名特意留心了对方的班级,故而听到班级名总会投去一二注意。
时常公放的年级段名单上宫朔的成绩总名列前茅,听得周围讨论年级第一的厉害,不知道怎么的角名也会有几分与有荣焉。
这是奇妙的心情,明明未曾与这人说上过一句话,但就是如此的在意。
他不禁以为对方也是同他一样。
两人间隔着许多,直至一年多后在小学毕业前的某次偶然体育课调整,两个班级派在同一场地,那是第一次有如此近距离的好机会。
角名记不得那节课瞟向外面的关注有多久,他静静的在等待某个搭话机会。
顺理成章的、自然的同她说上一句话。
于是机会降临了。
“你在看什么?”生硬的,几乎是角名第一次如此想不出话而脱口的字词。今日的阳光正好,他无意的侧身替女孩遮了半数光。
坐在观众席上的宫朔抬头,逆光的原因她稍微眯眼适应了下,盯着角名看了一会依旧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
索性不去在意,宫朔温吞的举起书展示题目,“《小王子》”。
“嗯”
.....话题戛然而止,远处朋友开始呼唤角名的名字示意一起去打排球,听到排球宫朔多了点反应,甚至问起角名是排球社的吗。
被提问的角名一愣,缓缓回应,也在这个时候他意识到了宫朔根本就不认识他,甚至可以说早就忘了他,不然她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所以很早前的旁听或许都是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这份结论来的太快,男孩甚至是走出距离后才涌上莫名情绪。
人家说过就忘了的事情,唯独他这么关心到今日,难以言喻的羞耻涌上心头,角名几乎是难堪的。
再之后他强迫自己不去关注,试图淡忘。不知道是不是成了习惯,就连忽略都需要努力改变。
真是不像话…
不过进入初中后,角名与宫朔的交集彻底少了,两个方向自然而然的会错过。
直至升到初二的某日,放学回家听到了母亲与街坊的谈话,本无心的角名做出礼貌的招呼就要进门,哪料对方提到了个久违的名字,下意识的脚步停下。
“…地下室的声音、像是虐待小孩呢,但我又不确定,毕竟别人家的私事”
最后几句话又转到其他去,但该捕捉到的角名已经听了重点。晚餐上还是忍不住的开口,母亲说着听来的闲话,但毕竟道听途说,谁也不好真的去隔壁做什么,大人们并未把这些当做事情。
暑期无事,角名又开始在意相邻两家的那栋房子,跑步锻炼再次换了个方向。
路过时依旧能听见内里弹奏钢琴的声音,抬头往上传出音乐的房间开着窗,角名跑步的速度慢了些,他能想象到宫朔认真的模样。
他见过她许多专注的时刻,课下完成作业、闲暇看书,和在她父亲身边的欢泼不同,独自一人的宫朔很安静。
到了下午角名发现宫朔会背着书包出门,几分纠葛里他也跟着上去,给自己找的理由显然不够看,角名心里鄙夷自己这么个行为,但脚步浑然不听大脑指挥。
宫朔走出街区,朝着偏僻的小道去,很快一截断桥出现在角名眼前,他看着女孩走到桥边的某处下了阶梯。
潺潺的流水送往不知名的远方,桥洞下女孩拿出一张四方垫子铺好,然后是画板,将一切摆放好后她开始随意的涂抹颜料。
角名不懂得欣赏这些,他只觉得宫朔身上有一种令人安定的魔力,就像是当下他这般远远看着,会觉得心情极好。
他想或许街坊的传闻都是假的,因为宫朔与他很久前学校里见到的没什么两样。
此后的每个下午女孩都会来到这个地方,时而画画时而看书,还会有什么都不做就仅仅是看着河流、望着远山。
她太沉默了,安静到没有人会觉得她在受苦。苦难并非是指严厉的体罚与口语训诫,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来说埋在虚情假意下的几个眼神都会是伤害。
暑假过得很快,在即将到末尾的那天角名像往常一样到点跟着女孩出门,这几乎成了他每天必做的事情,跟上去然后在稍远的地方停留。
他们互相做着自己的事情,角名钻研着收到的人生第一个相机。
靠着自己父亲教的粗略使用手法,没几天角名已经琢磨懂了每个按键的用途。镜头无意识校准了河岸边的女孩,忽而镜头里的人回头角名手一颤的按下了按钮,怕被看见的迅速躲了起来。
心跳快的一阵又一阵。
等等,我为什么要躲?他后知后觉自己这份做贼的姿态,乱糟糟的心情下也就没注意到相机有拍下照片。
再之后角名也没有上前去打扰过,因此宫朔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那天因为自家小妹耽误了些时间,路过宫家看见了个年龄和宫朔一样大的女孩下车,角名心里疑惑从前怎么都没有见过。正思索着看见了个打扮精致的女人出来,带着女孩从轿车的后备箱搬下行李一起进屋。
叫外人看来很难不将对面当做是宫朔的母亲、妹妹之类,但角名记得清楚搬家来的时候只有宫朔与她的父亲,现在倒是没有再见过她的父亲...
想着想着人就来到了断桥边,这处是女孩的秘密基地,也成了角名伦太郎的。
一眼看向老地方,奇怪的是宫朔并不在,视线逐渐向外寻找直到落在了湍急的河面上,角名心一紧,人已经不管不顾的跟着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