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温窈第一次直面女主光环有多么强大。
不用费尽心思的去搜寻打探各种信息,制造各种巧遇,更不用刻意摆出任何姿态,就会有不同的人出现,在你危险之际,护住你。
不用讲究逻辑。
毕竟这样,更有种天降般的宿命感。
傅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傅清为什么会在不认识她的前提下出手?
这些,不要紧,都可以圆。
比如他刚好路过。
比如他心情不好,开车来这里散心。
总而言之,总有千万种理由可以挑选,这些理由的背后都显示着一点:
他们真是有缘。
温窈就这样站在那里,隔着两盏路灯,却好似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冷眼旁观着这发生的一切。
忽然,一抹鲜红闯入她的视线。
那抹红,自然也引起了阮软的注意,她惊呼一声,“你受伤了!”
对于这个忽然出现而又将她护住的男人,她更多的是感激而不是诧异,似乎她不用思考这些事物发生的背后逻辑,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停下车,为什么会突然被人救下。
就像她在纯Z的地下搏击场兼职时,会意外认识宋沉韫那样。
傅清松开护着阮软的手,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他收回落在温窈脸上的视线,低头看了眼手腕处一抹并不严重的刀伤,温润而又轻柔的开口安抚道: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稍晚点会有警察过来处理这件事,你赶紧回家吧。”
阮软仍有后怕的点点头,朝着自己这位救命恩人感激了一遍又一遍,她有些不放心的道:“要不我赔偿您医药费吧?或者,您留个联系方式,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您联络我。”
傅清愣了下,他想说不用了,却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好。
眼看着那边的男女开始交换联系方式,温窈挑挑眉,觉得今天实在是看戏看够了,得回家好好洗个澡睡觉了。
傅清加完联系方式,等阮软离开后,警方同时也来处理这件事,他朝着方才少女站立的地方看去,又向左右环顾一圈,温窈,已经走了。
*
温窈刚出家门口的电梯,就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身影正在她门口狼狈地坐着,她久违地感受到心累,抬起胳膊,指腹不断揉搓着太阳穴。
她感觉她像回到刚拍戏的时候。
那时,经纪人为了让她有更多作品更快打响演员这个名号,第一部戏拍时又同时轧了两部戏,也就是她是三部戏串着拍,极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就是,上午还在A剧组棚拍,下午就在B剧组拍外景,第二天早起又在C剧组客串。
轧戏在行业内是会被诟病的。
这也是温窈后来为数不多的大黑点,被黑粉反复拉出来指责嘲弄。
现在,温窈就有种她在轧戏的感受。
她深呼吸,走到门口,连看也没有多看地上那个酒气熏天的人一眼,兀自输入电子门密码。
“——”门开了。
温窈前脚刚要进去,后脚就被少年紧紧抱住,还用脸颊在腿上蹭了蹭,完全看不出平日里那副校霸作风。
温窈敏锐的嗅到他身上的酒气,“喝醉了?”
傅远景摇头:“没有!”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查到的。”
是了。
这个世界的每个男主到男配,都具有所有侵入她隐私的能力,她的生活就像是透明化的,只要他们想,就可以完全地窥视到。
温窈并不在乎他会不会怀疑她搬到这里的钱是哪里来的,她只是点点头,抽出自己的脚,准备进去,“知道了,晚安,我要睡了。”
她的语气冷冷淡淡,可架不住声音实在好听的让人觉得骨头都酥酥麻麻的,傅远景嗯哼了一声,迷迷糊糊的又抱住她的腿:
“别睡,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温窈:……
温窈自然对收留这样一个失去了家般的丧家之犬没有任何兴趣,她试图抽出自己的腿,可傅远景却紧紧抱着她,像是溺水之人唯一的救赎与浮木,不抓紧些就会永远的沉浸在水底,无法自拔。
温窈停止动作,她静静注视着傅远景这张脸。
世界男主,几乎获得造物主所有偏爱。
无可挑剔的一张脸,却配着那样的性子。
无数个画面自脑海中涌现:
——温窈,你个死胖妞,怎么今天这么丑啊?校服都湿了啊?好可怜啊,怎么办啊,你求求我啊,求求我,我就放过你。
——温窈,她们要针对你,关我什么事?是我叫她们这样对你的吗?你不如看看自己现在有多滑稽,脸上都是口红,跟被标记的死猪一样,噗。
——她?就她,又丑又胖又低贱,我能跟她说句话都是我纡尊降贵了。
——作业被撕了?关我什么事啊?是不是你自己没写好作业,所以赖我头上,是不是你们那里出来的人,都跟你一样满嘴谎言?
犹如昨日般的话语一点一滴再次响彻在脑海中。
仅仅只是几次的撩拨之下,她勾了勾手,说出过那样话的傅远景,今天却可怜到找不到一个人倾诉,从而趴在她脚边,希冀着能够渴求一点一滴温暖。
温窈蹲下身子,用手掌丈量着傅远景脖子的纬度,她上手,虚虚掐住他脖子,回忆着她刚来这里不久时,傅远景狠狠踹她入水那一脚。
傅远景闷哼几声,似乎有些许不舒服,酒醉后的肢体不受控制,他哼着声音,将自己脑袋往前一伸,送到了温窈手上,温窈从虚浮的掐着他,变成实实在在的掐着。
“妈妈,为什么要离开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你真的还活着吗。”
“为什么,我忘记了好多事情,我快要,快要想不起你长什么样子了...”
少年嗓音沙哑,无处不透着迷茫与痛苦。
他手堪堪虚抓着什么,汗水与泪水混杂在一起,从下颚处滴落在白色长袖上,形成深灰色印记,有几滴泪掉在温窈手腕处,烫的她手一缩。
“你的眼泪,也是热的吗。”温窈轻轻开口。
“那你也该知道,没有人的眼泪是冷的。所以你需要别人的眼泪来暖你的心,我也需要欣赏你的痛苦。”
温窈的声音很小很小,她靠在傅远景耳边,就这样轻声呢喃着,倘若有第三个人看到他们,会误以为这是一对甜蜜到极致的恋人正交换着耳语。
温窈:“傅远景,你就是个废物,败类,活该被抛弃。”
“懂吗?”
温窈冰凉的手摸上他的脸颊,好整以暇地盯着他在梦魇中蹙眉而痛苦的模样,她的指腹一下下在他皮肤上打转,听着他呼吸声愈发沉重,温窈笑了。
傅远景忽然睁开了眼。
温窈笑容顿了一下。
温窈脑海里很不合时宜的蹦出一句话:
反派死于话多。
傅远景眼下乌青疲惫,却平添几分颓废的异样俊美,一双多情眸中此时此刻只倒映着少女的微圆脸庞,他呼吸都慢了下来。
太近了。
离得太近了。
温窈皮肤白皙且嫩滑,近看几乎无法看到毛孔,一双美眸大而有神,呼吸间清甜的香气从她的呼吸间跟傅远景呼出来的酒气暧昧缠绕。
傅远景眼前晃了晃,他摇摇头,定神,才确定真的是温窈,而不是其他人,他露出个难得的笑容,比女孩子略粗糙一些的大手握住她又滑又软的手腕,整个人像是某种大型犬,讨好的向前蹭着:
“你回来了?!”
他的指腹不断摩擦着那种温软。
“你手好冷,给你搓搓热。”
喝醉后的傅远景,没有口是心非的掩饰,剩下的只有对温窈下意识的靠近与依赖,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看到温窈,他就忍不住往前凑。
看来,是没有听到她刚刚说的话。
温窈不动声色的舒展开眉心,她倒不怕傅远景真的听到,她有千百种方法可以敷衍糊弄过去,只是麻烦,她不喜欢太麻烦。
看来以后,一些话还是只能在心里说说。
反派得有反派的自觉。
许是方才有些心惊肉跳的紧张,温窈也顾不上他动作的越界与语气中的亲密,或者说,她本身就习惯别人对她的讨好,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温窈抽出手,“我回来了,你该走了,我要休息了。”
傅远景:“我不,我不要!我就要你陪着我!”
温窈挑眉,单手挑起他的下巴,随后别到一边,“那自己爬进来吧。”
得到应允,傅远景眼睛都亮了。他眼眶本身就有些泛红,变亮后带着几分病态感,像是下一秒他就会掐住你的脖子逼问你问题那般。
温窈得以抽身,她进屋子里,先是将外套脱下来放置在一边,又换上拖鞋,这才有闲心思看向门口,“爬进来,记得用双手爬,不然你就滚出去。”
一个喝醉酒的人,对于指令的接受程度远比清醒状态下高多了。
温窈双手环抱着胳膊,光是站在那里,就天然生出风情万种的妩媚,漂亮到极致的眸中在看到傅远景皱着眉生疏的爬行动作时终于露出几分满意来。
傅远景只是看了一眼,就鬼使神差的答应她的指令,醉酒后的脑子很疼,可她的声音,就像是唯一一点缓解。
温窈抚了抚眼尾。
高高在上的既得利益者。
傅家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小儿子。
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无人敢招惹的校霸。
现在,还不是就这样乖乖的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像条被人打断腿的烂狗,用着爪子一点点往里爬。
真期待,傅远景明天醒过来后,倘若可以回忆起这些,不知道会是有什么反应呢?
温窈欣赏完傅远景的狗爬后,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她看向时钟,刚过九点钟,但她今天太累了,需要好好补个觉。
“把门关上。”温窈命令他。
傅远景照做。
“在门口睡着吧,好好帮我看家。”
温窈优雅的踢踏着她最爱的一双兔子拖鞋往卧室里走,关门——锁门,一气呵成,不带拖泥带水。
顷刻间,房子就恢复安静。
坐在门口的傅远景眼神中还有着迷茫,他坐在门口,不知过了多久,真的昏昏睡过去。
温窈觉得耳根子清净许多。
她换好真丝睡衣,戴上蒸汽眼罩跟耳塞,躺在舒适柔软的大床上,很快便陷入一场又一场的梦境中。
与此同时,门口,少年姿势怪异而迥异的蜷缩半躺着,可以看得出来非常不适,所以导致他翻来覆去,那张俊美的脸上还时不时出现痛苦的神色。
*
次日早上。
温窈从卧室出来,往门口望了眼,嗯?人走了?
估计是觉得没面子,或者晚上睡觉太冷,所以就走了吧。
也好,不然她早上还得应付他。
温窈洗漱完毕后从厨房里拿了片吐司,边小口小口吃着,边拿起平板坐到沙发上,只是这一坐,她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咳咳——”吐司面包碎屑呛进喉咙,温窈实在被身下温热的感受吓的不轻,她起身的同时却也呛到喉咙,半晌,她还是觉得难受无比。
这阵咳嗽同时也惊醒沙发上沉睡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