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干预不得,加之月儿绝食死磕,林讳道终于松动了,允她去读书,但约法叁章:书面知识可学,但绝不许泄露天份……
映月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天赋异禀有什么可隐藏?
虽然父亲给过解释,说不希望她被才华所累,生逢乱世,要明哲保身为是。但她总归觉得此言太过牵强,隐隐有种家里有事瞒着她的幻觉……
姆妈道:“侬莫再犟了,今朝父亲不在,若是伊在,也必然不能依侬。”
映月不语,心中却定了主意。
接下去,她日日催戎长风兑现承诺,戎长风延宕了大概一周时间,眼见着拗她不过,也就只好办了。
所有手续一一办妥,就又是一个礼拜过去了。
这一日,她在棋盘街的一家书局置办学堂要用的物事,竟结识了一位与她年岁相仿的女学生,再一问,对方竟也是国中的,正是她即将入读的女高。俩人越发聊得来,由书店出来后,便相约一起荡街。
女学生学名鲍仙仙,性子开朗,话特别多,俩人一路聊着,经过工部局时,有一辆道奇军用吉普远远从对面驶来,映月心下叫声不好,别是四爷那辆车吧?
说来也怪,这种车在上海并不少见,但映月觉得自己今日的第六感邪气准,此车必是四爷的,她紧张起来,万一四爷停车唤她,应是不应?
还未入学,就给校友得知姨太太身份,这可如何是好!要知道她为了身份不被识破可是煞费苦心,特意让戎长风找了离家最远的一所女高。
“林学妹,侬怎么了?”鲍仙仙察觉异样,问过来。
月儿还不及回答,另一个声音就出现了——“月儿。”
不是四爷又是谁?
映月有两秒钟的脑仁儿崩裂,但她迅速收拾心绪,脸腮浮笑,转脸看过去。
四爷从没见过她如此笑脸相迎过,倒有些意外。
“巧额,戎先生。”好一个礼貌腼腆的林映月。
戎长风觉出不对。
“侬这是要去公事房么?前日在贵府参加戎小姐的生日宴,劳侬司机送回家去,还不曾答谢侬来……”
戎长风脸色不好看了,刷地合上车窗帘,“开车!”
车子走了,映月似乎都能听到戎长风心里骂了一句‘混账东西!’
但总归是松了一口气,她对鲍仙仙道,“学姐,刚才讲到哪里了,侬继续讲,邪气有意思。”。
话刚落,听到身后一声急刹车,她和鲍仙仙下意识回头,只见那辆道奇忽然停下了,有位大兵也就是该车的司机下车了,并且是照直向她们走过来。
映月心中暗呼‘不好’,飞快搜索对应办法。
大兵军装笔挺、雄赳赳走过来。立正、敬礼,道:“少……”
卡一秒,改口,“林小姐,我们七小姐有请,让您!立刻!马上!到府上一趟。”
林映月如遭雷劈,但不能不忍,她道:“劳驾回复一声,稍后赶过去,现在不便。”
大兵‘咔’立正、‘咔’敬礼:“不好意思,必须现在!!”
林映月气得手指颤抖,平复了一下才勉强让声音保持正常:“现在不去。”
大兵又一个立正、敬礼:“对不起!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然后立正、敬礼:“请您移驾上车!”
鲍仙仙早就惊得下巴颏都快掉了。
映月知道再僵持下去会有多么难堪的场面出现,只好硬生生忍下即将冒出来的眼泪花,对鲍仙仙道:“个同学爱开玩笑,学姐勿见怪,吾去一去,学姐且回吧,礼拜一学堂里见。”
鲍仙仙满心疑窦但又不便相问,迟疑地挥挥手。
月儿转身的刹那泪流满面,跟着司机走到车前,司机替她打开车门,她木讷地上车了,默然不语,任凭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他可以在家折腾她,可以在床上折腾她,但不可以在别人面前扯掉她的遮羞布……今天这一幕,堪比半年前那个夜晚,屈辱、痛恨、绝望……
四爷闭目养神,并未看她,但知道她现在什么样。
“心里不痛快对吧。”四爷并未睁开眼,声音有点冷,“但我告诉你,这是原则问题,我不能惯着你!”
“我是你男人!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今天初犯,给你留了面子,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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