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声匀称的深夜里,当阿舍尔的睫毛经过初眠时不稳定的轻颤后,很快变得平稳,同一时间的虫丝床之下的始初虫种睁开了眼睛。赤红的竖瞳在昏暗的帐篷内溢着幽光,祂扭动脖子盯着蜷缩成一团的虫母看了看,无声将尾勾靠近,从被褥之下卷着阿舍尔腰,将人小心翼翼挪了过来。整个过程细致无声,熟睡的当事人在毫无所察的情况下,被小怪物抱了个满怀。身侧是熟悉的温热,阿舍尔自发缩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那是小怪物的胸膛腰腹。炽热蔓延,隔着一层虫丝被让阿舍尔有些不耐,于是睡意朦胧之际,他伸手扯开了那层阻挡他与温暖贴近的束缚。整个动作是那么得自然,足以见得在数日的活巢包裹下,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习惯了始初虫种的气息。于是,前不久才义正言辞拒绝活巢邀请的青年,此刻把自己主动送到了猎人的手里。蜜色的大掌抬起缓慢压在阿舍尔的颈侧,藏在小怪物胸膛间的缝隙一点点裂开,空出了容纳虫母的空间。就像是小怪物所期待的那样,在这个帐篷外凄冷的雨夜下,祂捕获了馋暖的虫母,再一次将其裹挟到自己的活巢之内。时间推移,阿舍尔早就在温度正好的暖意中进入了深度睡眠。或许是因为白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也或许是连日活巢内的柔软勾起了身体内隐秘的躁动,很久没有做过梦的阿舍尔在这一晚落入了混乱。灯红酒绿,烟雾弥漫。像是某种接待客人的高级场所,声音有些嘈杂,作为梦中主人公的阿舍尔被人群逼在了一处角落的沙发里。他靠着椅背,眼前是朦胧的光线。那些一个个环绕着他的男人各个宽肩窄腰长腿,浑身透出的荷尔蒙几乎要冲上人的头皮。……这是在做什么?梦里大脑运转缓慢的阿舍尔几乎无暇做出具体的思考,只被动地被他们拉扯着手臂,推搡在过于柔软的沙发之上。他像是跌倒了一片云朵里。然后手掌被捏着触上一处滚烫又坚硬的皮肤。是其中某一位的腰腹。很快另一只手也被迫陷入忙碌,似乎落在了谁的胸膛上,探听着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不止于此,他们甚至更加过分。短靴上的系带被抽开,轻薄的袜子也被卷着边儿扯下,冰凉光滑的足底被谁捏着掐着,然后踩实在了谁滚烫的肌肉上。似乎是喝了过量的高度数酒,梦中阿舍尔的视线在疯狂摇晃,他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唇舌,以至于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然后,他余光中捕捉见一丝熟悉的深红。冰凉的发丝落在阿舍尔的指尖,他下意识抓牢,紧紧攥在了掌心里。于是原本聚拢在身侧的人影顿时消散,只剩下那道深红的主人。是谁……模模糊糊的意识在为他寻找着答案。是小怪物。是……旦尔塔。阿舍尔蠕动嘴唇,终于艰难地唤出了对方的名字。“旦……旦尔塔……”再后来梦里发生了什么阿舍尔已经无暇顾及,他所能看到的模糊天地被卷着塞到了洗衣机的滚筒里,天旋地转。大片晕染的高饱和度色泽相互混杂着,在他眼前形成了一片万花筒。很灿烂。……帐篷外的雨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湿润的地表潮意十足,连空气中都飘着泥土、植物的清新。一晚安眠的雌蜥在习惯起床的时间点睁开眼睛,见孩子们还安安静静睡在身侧,她才转头看向别处。……嗯?前一晚还睡在丝床上的青年不见踪影,倒是拟态为半人形的始初虫种靠坐在地上,腰背佝偻,怀里似乎抱着什么。雌蜥眨眨眼,轻微偏头,便看到了全部。生长在始初虫种胸腹的活巢绽开半道缝隙,以至于正好能瞧见内里的光景——还熟睡的青年姿势宛若还在母体中的婴儿,整个面庞被淡淡的纷纭粉晕覆盖,只有虫族才能捕捉到的馨香一股一股蔓延,继续熏晕每一只等待虫母醒来的子嗣。始初虫种低着头,视线认真。轻微蠕动的活巢按摩过虫母的每一寸肌肤,小怪物偏头沉思片刻,像是感知到什么。于是祂小心伸手,在体内血肉的帮衬之下,将不久以后该苏醒的青年抱了出来。祂可不想在这些小事情上惹妈妈生气。毫无所觉的青年被重新放在了虫丝床上,薄被落在他的肩头,这被伪装得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床铺。罪魁祸首的始初虫种威胁性地瞥了几眼其他家族成员,似乎在警告着它们保密。而各自有小心思的乌云、伽德伽斓倒是在这件事情上极为统一——虽然平等地讨厌每一个争夺虫母注视的同类、虽然嫉妒对方长出了能藏匿滋养妈妈的活巢,但它们知道这具器官对虫母益处良多,自然也心甘情愿为着妈妈的健康和休息假装成瞎子。像是绿帽文学里老实又体贴的苦主,只要伴侣喜欢,甚至可以体贴地装聋装瞎帮关门。此刻,距离青年苏醒还有一小段时间。围在虫丝床周围的雄性虫族们悉知虫母的全部作息习惯,现下趁着当事人无知无觉,便卯足了劲儿盯着,目光灼灼,几乎能在清晨发凉的空气中穿透出实质。它们正一边瞧着虫母,一边嗅闻弥散着的甜香。虫母与子嗣之间的精神力连接就像是一道魔法留下的痕迹,他们可以彼此感知到对方最真实的想法,以及某些填充着暧昧色彩的偏好。乌云那张黑沉沉的虫脸上全然是严肃,就像是坐在课堂上奋笔疾书的学生,恨不得把自己的精神力掰成十段,好逐一分析得到的与虫母有关的信息。伽德、伽斓也是一样地认真。才进入中级的虫母虽然拥有了精神力提升的馈赠,却无法全部控制。因此当他陷入深度睡眠时,色彩瑰丽梦幻的梦境则化身为精神力的触须,轻飘飘挑逗着正揣摩虫母喜好的子嗣。于是,等阿舍尔从这段黏糊糊的梦境中清醒时,下意识紧绷大腿,不出所料地感知到许久不曾体验过的黏腻。梦中战栗在皮肤上的触感就好像羽毛似的轻轻搔弄着,这足以让清醒后的阿舍尔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梦。一个象征着春天和万物复苏的梦。阿舍尔:……自己怎么也像个精力旺盛的毛头小子了?他慢吞吞睁眼,就看到了几个聚拢在视线里的虫脑袋。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尴尬的吗?上一秒才从春梦里醒来,下一秒就被一群灯泡似的的虫子们围着。阿舍尔甚至能在那一只只眼睛里看到旺盛的求知欲。别问,要脸。他撑起手臂不着痕迹往后挪动,并拢双腿,半支左膝,清了清嗓子后决定先发制人,“你们……在做什么?”话刚出口,阿舍尔就后悔了,他甚至能用脚趾想到这群没有受过教育的家伙们会说什么羞耻话。果不其然,小怪物是当之无愧的开路先锋,甚至比他所想有过之而无不及——拟态出人类模样的怪物沉默着上前半步,挡住了大部分家族成员们滚烫到令阿舍尔想要抱臂蜷缩的目光。但阿舍尔并不觉得有被安慰到,因为下一秒小怪物的行为更让他受惊。只见祂屈膝半跪于床尾,蜜色的腹肌在主人腰腹微蜷的情况下折出朦胧的光泽,随后俯身把脑袋凑近到青年被薄被拢住的腿间。阿舍尔:?!!!要做什么?磕头吗?然后,他听到了小怪物清晰的声音,对方说:“想吃这里的。”“滚!”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杀了这个逆子!第29章湿地霸王芬得拉如果评价阿舍尔,大多数见过他的人都会说——“看起来是个很冷淡的人。”“严肃认真吧,不喜形于色,相处起来会觉得有点压力。”“很漂亮,是适用于男性的那种漂亮,他像是一朵带着刺的冰花玫瑰。”“对谁都冷冷淡淡,无法想象到他发火生气的模样。”“会让人产生一种欲望——一种想把他的冷淡打碎的欲望,看他发火看他生气。”……形形色色的人对阿舍尔的评价有时候出奇的统一,正如最常出现的“冷淡”一词,哪怕是在撞破前未婚夫和白莲花弟弟的奸情,那时候的阿舍尔也依旧敛着表情,似乎毫无愤怒可言。不,或许也是有些被隐瞒欺骗的恼火,但对比阿舍尔稳定得像是石英一样的情绪,那点儿火气都可以忽略不计。他的喜怒哀乐仿佛被冰封在潭水之下,除了废寝忘食地研究药剂,冷声刺一刺实验室里没带脑子来的关系户,便再无别的波动。但今天,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湿润清晨,阿舍尔有些难以控制地炸了。弄脏的t恤是阿舍尔亲自蹲在湿地湖水边洗的,在经历过小怪物的“口出狂言”和其他子嗣的热烈注视后,他无法信任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多功能的薄被在他身上缠出了托加长袍的风格,轻薄的面料格外贴肤,只自然地垂着,就足以勾勒出青年漂亮的脊背线条。虫母高敏感的皮肤被凉意明显的湖水冻得发红,十根手指像是晕染了凤仙花泥,一刻不停地勾着子嗣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