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头既干得了这行,对各地方都是了如指掌,他们对那个镇子的判断,必然是更准确的。然而南秀镇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镇子,因在南秀山下出名罢了,并未听说出过什么大事。令高闻雁真正起疑心的是,那镖头上前来打招呼时,频频望向楚序和恭王,意图揣测他们的身份地位。而这不该是他关心的问题,除非他有所谋算,在掂量后果。如今,流寇直奔客栈而去,高闻雁便明了了。听她说完,楚序也明白了过来。“他在拿我们当替死鬼呢。”那镖头定是一早就知道自己被流寇盯上了,并猜测流寇极可能在南秀镇动手。应是那赶趟手,探路时知道了前方有官家队伍,且也要在南秀镇落脚。于是那镖头舍了夜间的休息,没日没夜地赶路,直到比预期提前了一天。然后在原本该抵达南秀镇歇脚的当天,不作停留,悄悄离开了南秀镇。而高闻雁等人则会接替他们,落脚南秀镇。流寇以为包围的是镖局,实际上将变成高闻雁等人。而那镖队,早就溜之大吉了。如此,挑起了官家与流寇之间的矛盾,流寇自然无暇再去劫他的镖。他不仅可以高枕无忧,还可以借机教训那帮流寇。幸好高闻雁是个谨慎的,否则真的是被卖了还要替人数钱。“女郎果真聪慧。”能得到楚序的认可,高闻雁心里还是有一丝高兴的。本来以为此行已近尾声,接下来会是一路畅行,然而他们正准备上普灵寺时,意外发生了。是刺客。一共九人,皆训练有素,且目标明确,就是奔着恭王来的。“列队!”高闻雁一声令下,护卫们立即摆出防御的阵法。刺客的剑上都淬了毒药,他们招式狠辣,跟蚂蟥一样,踢开一个,另一个又补了上来,十分难缠。高闻雁抽出她的红缨枪,了结了一个从后偷袭的刺客。“倚山,护恭王上山!”她以为,以楚序的箭法,武艺定能自保。然而她看过去,不禁呼吸一滞。楚序不知何时落了马,负手站在树后,连佩剑也未拔出。有刺客随她看去,也发现了楚序,立即挥着剑朝他奔去。“相爷!”知言大惊,他也不知楚序何时去了那里。然而他武功平平,对付眼前的刺客已经分身乏术。高闻雁不禁咬牙,她好不容易获得楚序信任,可不能让他死了。于是她猛夹马腹,冲了过去,回身裆下那一剑,并将楚序接上了马。“丞相这是在做什么?”着急之下,她也顾不上语气。“我伤未好,昨日那一箭已是极限。”他说得轻松,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打斗持续了一刻钟,高闻雁最后一记长枪刺出,收了尾。然而一清点,地上只有八人!高闻雁心中不免一慌,四处看了一圈,才发现有一人跟在了恭王身后,正伺机行刺。她取出长弓,瞄准了那人胸口。箭在弦上,正要发出,一双白净的手却搭上长弓,稍稍调整了方向。“需得先折膝盖,令他不得行走。”于是,那刺客膝盖一痛,直直跪了下去。“再射手,令他无法行刺。”他的手轻轻上抬,第二支箭便落在了刺客拿剑的右手,穿过掌心,钉在地上。“再穿腹,令他重伤。”话落,第三支箭如期射出,稳稳地穿过了他的腹部。他低笑。“如此,便有活口了。”高闻雁忍不住回头他看,楚序甚至朝她轻轻一笑,如他方才的语气一般,是一贯的温和无害。众人仍在忙着检查伤亡情况,无暇留意他们。于是楚序微微上前,凑到她耳后。“小将军,这个礼物可还喜欢?”高闻雁不禁睁大了眼睛,她惊讶地回过头,楚序却已下马离去。真是个疯子。护卫死伤人数不多,然而有一部分人中了毒,需要及时得到医治。高闻雁派几人回曲安镇请郎中,令其余的先上普灵寺,做简单的包扎。那唯一的活口也被好好“伺候”着,带到了普灵寺。普灵寺周边发生了这事,主持直喊“阿弥陀佛”,当夜携众弟子颂了一夜经文。高闻雁依然去找了楚序,她不懂楚序的“礼物”究竟何意。桌上泡好了两杯茶,楚序似乎早便料到她会过来。他问:“女郎来普灵寺这一趟是为了什么?”不等高闻雁回答,他便接着道:“只是护送恭王?”“还是,想试一下自己的本事?”被说中了心思,高闻雁只得承认。“两者皆有。”楚序起身,朝她迈了一步,他望着高闻雁的眼睛,轻声问她,似看穿,又似蛊惑。“难道,你就没想过要立功?”她的心猛地一跳。立功两个字,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她不知道立功后,还能怎么样?像这次这样的机会,对她来说已经是很稀罕了。“便是立功,也不该这般。”“这般是哪般?你以为又是我自导自演?”当然不是。高闻雁摇头,她脑子还是很清楚的,那刺客挥向楚序的一剑可不是装模作样的。见此,楚序笑道:“那便是了。”“我不过稍稍推动了一下,有人坐不住了,总不能赖我吧。”从头到尾,他就是那个设局的人,分明不无辜,高闻雁却无言以对。“女郎难道以为,安然将恭王送到这普灵寺,便算是立功了吗?”他退开半步,微微笑着。“需得有事,才能有功。”高闻雁目光微暗。“立功又如何?”“立功,便能开始千里之行的第一步。”闻言,她不禁抬头看向楚序。只见烛火摇摇晃晃,将他的笑意也照得很柔和。他望着高闻雁,声音清冽。“现在有我帮着你,你不是一个人。”一如既往的口吻,让人忍不住去相信,相信只要他说了,便不是什么难事。如在寒风中饮下一杯热茶,高闻雁浑身冷却的血液也渐渐回暖,连带着心跳也变得热烈。“丞相可不能失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如他一般,也变得很轻。“嗯,绝不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