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叫我?”他不露痕迹地撒谎。“左右我咳嗽难抑,何苦两人都睡不着。”揉了揉眼睛,高闻雁心想这一觉睡得太沉,竟然连他的咳嗽声都没听见。“是何顽疾,为何还没好?”缠绵了一个月,以楚序的地位,什么郎中请不到,却仍治不好。“伤了底子罢了。”阳光下,他不仅脸色苍白,连发色也浅了许多。高闻雁怔了怔,她本打算过完今日,两人分道扬镳的。如今楚序旧疾复发,又有人心怀不轨,她若丢下楚序,多少有点不仁义了。“不若你修书一封,令知行去温州候着罢。”楚序举起茶杯,挡住嘴角的笑意。“嗯,也好。”按照计划,高闻雁接下来要改水路,去温州。“我答应过会用承霜取了谢参人头,便会做到的。”楚序听闻,笑了出来,一笑又开始咳了起来。“可怎么是好?”他道,“如今已不用取他人头了。”“这是何意?”喝了杯茶,他终于缓了过来。“谢参还有别的死法。”她奇道:“哪种?”“一死死一群的那种。”高闻雁怔愣片刻,才笑起来。“好,那便这种!”果然,由楚序来对付谢参,简直大快人心。去药铺给楚序捡了些止咳的药,高闻雁换上昨日买的新衣服,与楚序再度出发。踏出客栈后,果然那些人还没撤退,散落在各个角落。挽上楚序的手臂,高闻雁认可道:“你说得不错。”“这确实比兄妹更容易让他们忽略。”以为他高低要嘲笑自己几句,可楚序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再看她。码头有不少人,他们混进人群里,顺利地上了船。本以为万事大吉了,然而还是有人跟着上了船,在船上不断地搜寻他们。高闻雁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他们这次来的人还真不少。”竟然连跟船这种事都做,想来是非不抓到不可了。那人带了浅露,正在桌边喝茶,极力融入人群,试图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可那目光却是四处乱窜,一眼叫高闻雁识破。目光忽然朝这边看过来,高闻雁立即扭过楚序的脸。远看,谁都会以为这是一对恩爱的情人。高闻雁不露声色地掩住了两人的脸,对楚序挤眉弄眼着,示意他不要转过去。楚序相当配合,甚至纠正了她的错误。“没有情人一直这般的。”说着,他张开臂膀,拥了过去。上一秒还捧着他的脸,这一刻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高闻雁有片刻的恍惚,犹豫着回抱住他。“嗯,做得好。”耳后传来他轻笑的夸奖,高闻雁登时红了耳朵。她将脑袋挪了挪,从他肩膀旁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他好似去别处了。”“是吗?”“嗯。”高闻雁欲松开,脑后却被一双大手摁住。他无奈道:“可是怎么办,他在我面前。”“那可怎么办?”“便再等等罢。”如此又待了一会儿,高闻雁看见那人分明往甲板上去了。“他走了他走了!”楚序才松开了她。两人在船上走了一圈,情况比想象中乐观,只有这么一人。一个人,那就不足为惧了。楚序买的船票,自然是最好的那档,还配有一个小房间。高闻雁怕他身体扛不住,便领着他回房休息。房间不大,仅有一张小床,一副小桌椅,一扇窗。“药可还足够?”楚序将药瓶递给她,她掂量了几下,发现轻了不少。每日用药,还咳成这般,想来是加重了。“你且先用着,我去找船家要壶茶水。”看她离去,楚序指尖捻着那颗药,嘴角笑容淡淡。徒然发力,那药丸登时碎成了粉末。第45章他若早说,又当如何?回来时,见楚序已背对着睡了,高闻雁便想当然地以为他用过药了。这船一晃一晃的,她不禁也打了个哈欠。楚序醒来时,她趴在桌子上,已是睡着模样。推开窗,湿润的海风迎面而来,卷着外间饭菜的香气,一齐飘了进来。于是她醒了。“可是要用膳了?”她睡眼惺忪地走过去,随着他目光,望见了残阳洒满海面。两人静静地立在窗边,看夕阳西下,海鸟斜飞。偷得浮生半日闲,说的便是他们罢。高闻雁半趴在窗上,歪头打量旁边的人,难得见他出神。他会在想什么呢?“女郎。”“嗯?”他低下头,盯了她半晌,却又说不出一个字。“算了。”他喃喃道。高闻雁莫名,皱着眉头看他。“我去唤人将晚膳拿来。”他匆匆转身,避过她的疑问。再回来时,高闻雁却是将桌子都搬到了窗边。她道:“我见过很多日落,海上的倒是第一次。”他们一起用膳,一起赏景,从朝堂聊到百姓,从大宁聊到齐越。有那么个瞬间,高闻雁觉得真好,仿佛她不是将军之女,他也不是大宁丞相。他们只是两个普通人,因为一个相同的黄昏,聚在了一起。落日一点点沉入海面,月出东方,星辰也不眠。外间的嘈杂渐渐隐了去,他们一壶茶喝到微凉,仍未离开那桌椅。高闻雁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外走。“女郎去何处?”她得瑟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