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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狩猎(1 / 2)

('狩猎,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狩猎习俗古来有之,周制记载:春猎为蒐,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

大致可分为个人狩猎和集体狩猎。

最早是为了补充食物来源的一项集体活动,后来逐渐增加了军事习武、贵族娱乐、狩猎祭祀等功能。

盖嘉运只带了一百多人,而李琩这边,则是跟随着两百二十人。

天还未亮,队伍便早早离城,前往南边的祁连山区。

凉州的地形西高东低,南边是祁连山脉,降水丰富,利于游牧,中部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利于耕种,北部就是一片荒漠了。

行军整整一天,才抵达了祁连山北麓的一处山脚下。

一部分人开始扎营取水,另有三十多人连夜入山,开始探查山中的野兽活动踪迹,并设置陷阱等捕兽等装置。

“祁连山中,羊、狐、鹿、雉最多,盖某独爱其中的雪雉,此物为凉州贡品,隋王在长安应该品尝过吧?”

营地内,军士们都在忙活着,盖嘉运则是带了十几名将领在营地周边晃悠。

李琩身边只带着李晟等亲随,没有李光弼他们,他望着远方黑漆漆的山峦轮廓,感受着西北的冷风,摇头道:

“不知道尝过没有,因为我不清楚雪雉长什么样子。”

盖嘉运身后的乌怀愿笑道:

“在祁连山,最难捕捉的不是鹿羊,而是雪雉,因它们多生活在山地草原,以群而居,雄雉警戒,雌雉捕食,有翅而不擅飞,敏锐善跑,极难发现踪迹,所以要猎雪雉,必带猎鹰。”

说罢,他指了指身后一名汉子手臂上,那只巨大的苍鹰。

李琩自认为自己的膂力已经算是很强的了,但也不一定能像那个汉子一样,长久的托举着这么大的一只猎鹰,可见此人手臂上的力量有多么恐怖。

李琩在宫内见到的苍鹰,都是放在丁字形的鹰架上,很少见到这么托举的,因为苍鹰个头太大了。

猎鹰分为三种,鹰、鹞、隼。

鹰的个头最大,适合猎杀大型动物,鹞次之,隼最小。

华夏的猎鹰驯养,渊源极早,《史记·李斯列传》:秦李斯专权,为赵高所陷,下狱,伏诛前,顾其子曰:欲牵黄犬、臂苍鹰,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而猎鹰的风气以及驯养技术真正达到炉火纯青的,就是当下,因为基哥的皇宫内,有鹰坊。

而鹰坊使,也叫鹰坊押衙,李琩还认识,来自安国的安珍。

毕竟猎鹰是阿拉伯文化的象征,大唐的驯养技术,很多也是从中亚传过来的。

盖威在一旁笑道:

“提前一步入山的斥候,身上都带着鹿笛、鹿哨、犴哨、鸡哨等物,方便将飞禽走兽引诱至此,我们不能深入山林,里面太危险了,前两日的话,应该能见到鹿狐羊兔,想要见到雪雉,运气好也得等个五六天,我们有六头猎鹰,一旦雪雉现行,机会还是很大的。”

李琩点了点头:

“西北狩猎与长安还是不一样的。”

盖嘉运哈哈一笑,一屁股就往下面坐,可是他的身后并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只见莫离军兵马使傅光越眼疾手快,赶忙将手里的一个小马扎递了过去,刚刚好接住盖嘉运的屁股。

李琩看在眼中,心想原来军中也流行这种逢迎之道啊。

接着,盖威也递过来一个小马扎,请李琩坐下。

只有他们两个坐着,其他人都是站在身后。

“各镇军使久滞凉州,不利防卫,盖帅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李琩侧头看向盖嘉运,疑惑道。

各军兵马使轻易不会离开辖区,除非某种特殊的军情会议,李琩自认为自己巡查凉州,还不足以惊动这帮人纷沓而来,难道自己的防区都不管了?

一旦出事,他们可是难辞其咎。

盖嘉运轻松一笑,道:

“隋王不必担心,我河西将士上下一心,军纪严明,兵马使不在,还有副使,副使不在,还有什将,若遇军情,可依次节制大军,不会有丝毫错乱,吐蕃的后勤补给路线,我们已经探查清楚,主攻方向还是在陇右,补给线是不能随意变动的,变动需要时间。”

上下一心,你还不知道河西的问题,就出在上下一心吧?

李琩顿时皱眉道:

“年初一战,河西并未协防,朝廷对盖帅颇有怨言,你该不会猜不到,怎么能犯这种错误?”

这话一出,盖嘉运身后诸将脸色一变,表情颇为不屑。

盖嘉运呵呵一笑:

“《孙子·军争》有言: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者也,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吐蕃年初进犯安人军,不过是试探,试探什么?就是试探我河西动向,那么我不动,他们才会有所顾忌,摸不清我军虚实,事实也正如我预料的那样,敌军刚刚入境六十里,便有撤退迹象,否则又怎么会被臧希液抓住机会。”

说罢,盖嘉运朝身后众将笑道:

“到最后,功劳都是人家的,咱们倒是落得一身埋怨。”

李琩陷入沉吟,盖嘉运这番话,与前段时间安思顺的想法完全一致,安思顺也认为,吐蕃年初犯境,是为了试探河西。

李琩对用兵之道,那是真不懂,隔行如隔山,领军这种事情不是看过电影,看过史书,看过兵法,就能搞明白的。

事实上,真正的统帅,都有着极为鲜明的性格特征与个人魅力,而主帅的性格,基本决定了其麾下大军的性格。

盖嘉运硬,那么河西军也一定很硬。

就目前李琩的所见所闻,河西军的战斗力无疑比陇右更强,不是因为陇右的儿郎不行,也不是皇甫惟明不行,而是派系太过复杂,做不到如臂使指。

李琩都能感觉到,安思顺其实都不太鸟皇甫惟明,再看人家盖嘉运,身后的兵马使一个个跟他的马仔似的,这才是强军啊。

可惜,朝廷不乐意。

乌怀愿冷哼一声,朝李琩拱手道:

“隋王回到长安,要为咱们河西将士说几句公道话啊,盖帅发往长安的奏疏,肯定是石沉了,要不然,朝廷每次给河西的发文,不会对我们的诉求不闻不问,只是一味催战,圣人被奸人所蒙蔽了啊。”

“谁是奸人?”李琩皱眉问道:

“这话是你能说的?就冲你这句话,我就能治你诽谤中枢之罪。”

盖嘉运也是脸色铁青的看向乌怀愿:

“一把年纪的人了,脑子是不是都被女人下面的那两条腿夹傻了?还不快向隋王请罪,请人家高抬贵手。”

乌怀愿叹息一声,跪在地上。

李琩摆了摆手:

“军中风气不比长安,儿郎们真情真性,心直口快,我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你身居要职,需知祸从口出,长安那边,一言可决定你的生死,莫因逞一时口舌之快,误了性命。”

“末将受教了,”乌怀愿低头道。

盖嘉运朝李琩笑道:

“他们都是一帮粗人,虽也常读经典,但恐怕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年初战事,别人不清楚,牛仙客不该不明白的,吐蕃若攻河西,陇右必然静观形势,判断时机再做部署,若攻陇右,我们河西也是如此,总不能人家刚去了安人军,我们就大张旗鼓挥军南下,战场不是打架斗殴,不是喊人助阵就能解决的,牛仙客再清楚不过了,他也是做过河西节帅的人,在朝堂怎么就不为我河西儿郎说几句话?”

李琩没有搭话,他身在长安的时候,也觉得臧希液五千对七万,大胜而归,是非常牛逼的一件事。

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吐蕃并没有战意,又顾忌河西军的动向,撤军的时候出了问题,才被臧希液抓住机会。

当然了,这也是大功一件,毕竟砍得敌军人仰马翻,但河西这边也是有威慑之功的,朝廷不该频频问责。

历史反复证明,遥控指挥会出大问题的,但明知如此,这种现象依然频繁发生,说到底就是中枢与边镇之间互相不信任。

“咱们在私下里,就不要妄议中枢了,牛仙客到底有没有帮你们说话,我也不清楚,”李琩淡淡道:

“不要经常发这种牢骚,对你们没好处。”

李琩毕竟来自长安,那么站在他的立场,边镇对朝廷是需要绝对服从的,你们不能总是对朝廷有怨言,不然长此以往,想法会变成实际行动,这对国家来说大大不利。

盖嘉运笑了笑:“原来隋王如此谨慎。”

面对这句颇带挖苦意味的话,李琩坦然笑道:

“本王出生至今,别的道理没明白,就看懂了谨慎二字,身在长安,身为亲王,有时候说错一个字,都会被人抓住痛脚,我可没有盖帅这么潇洒。”

说着,李琩看向身后众将:

“谨言慎行,对你们只有好处,你们抱怨长安,长安也在抱怨你们,不过是其中有些误会罢了,只要解除误会,便是拨云见日,皆大欢喜,本王巡查陇右道,就是带着这个任务来的,你们有什么诉求,都说给我听,我会将这些带回长安,面呈圣人。”

一众将领顿时大喜,脸上闪烁着期盼的光。

盖嘉运则是面无表情,因为他知道,朝廷与藩镇解除误会的方法只有一种。

换帅!

因为中书门下的人,你换不了

这一次,盖嘉运压根没有邀请李光弼他们,就连飞龙禁军的头领程元振也没有资格参加这场狩猎。

明摆着人家盖嘉运已经猜到他们六个人是朝廷安排的耳目,在河西不具备自我判断能力的资格,就是个探子,真正有自主能力的,只有李琩。

所以盖嘉运懒得跟他们打交道,说句大白话,就是瞧不起他们。

不论爵位,单论职事官品级,盖嘉运是从二品,中书令才是正三品,名义上,宰相是管不了节度使的。

那他们怎么管呢?叫做天子特授,李隆基没有授权,宰相对藩镇节度使,只有过问军政的权力,没有命令人家的资格。

节度使是地方的土皇帝,来了人家这,你是虎,也得趴着。

程元振他们六个人在节帅府碰头之后,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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