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数!1,2,3,4,535000,需要很久。
那么杀死三万五千人,需要的时间更久。
索达赤这支大军,成为双方开战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全军覆没。
慕容阿波谒那一次,至少有很多逃兵,而这一次,几乎都被杀光了。
主要是唐军这边怨气太大,投降的俘虏也是一个不留,全都被驱赶到一起,由长枪兵一枪一枪的捅死了,光是捅俘虏,就捅了整整一天。
至于往南边赤岭方向逃窜的零散贼兵,没有人会去追,因为那边逃不出去。
荒山野岭,野兽出没,夜里冻死人,这些人注定会死在山里,那是高原,山顶上的风都能将人吹走。
安贞和李光弼正在组织军士打扫战场,缴获极丰。
这些缴获他们需要整理之后,上报给韦光乘,名义上不能私吞,但任谁也会这么干。
正是因为担心军士私藏缴获,所以军中才会以缴获论功,你要是不想要功劳,那你自己留着吧。
而安思顺的骑兵损失不小,阵亡了一千多人,他现在正在临时休整,然后便会带着临洮军主力往西与李琩会合。
“节帅已经进驻绥和城,这一仗打的太痛快了,不过我们眼下两边都需要兼顾,兄长还是等一等节帅的命令吧,”
安贞找到他大哥之后,劝安思顺暂时不要乱动。
因为当下积石城那边,打的非常惨烈,到底该去支援哪边,谁去支援,还是听皇甫惟明的吧,毕竟安思顺眼下名义上,是临洮军副使,还是李琩上一次来的时候,把他撸下来的。
安思顺已经卸掉铠甲,坐在一块裸露的青石上休息,两条手臂因为肌肉使用过度,而微微颤抖着。
只听他道:
“去石堡城的肯定是我们,节帅不会让李光弼去,只会让他去支援郭子仪,守住积石城,功劳不大,夺回石堡城才是大功,节帅不可能让这份功劳落在河西军手里。”
他其实心里也清楚,石堡城方向肯定已经打起来了,自己就算过去,也应该没机会深度参与,毕竟人困马乏的,过去也是干看着。
但是呢,又必须过去,这就好比迪巴拉,我没怎么上场,但冠军金牌也有我一块。
安思顺心知,他只要过去,李琩论功必然算他一份,上一次他没有拿回石堡城,已经很丢人了,如果这次不能参与进去,让人家拿下来,更丢人。
而他可以肯定,这次石堡城必然能够夺回。
索达赤的全军覆没,这对乞力徐来说是重大打击,而绕进吐蕃大后方的河西军,也一定会配合李琩内外夹击。
我要是去的迟了,人家说不定就打下来了。
“你留下清理战场,将尸体都堆在一起,让韦光乘派手下过来吧,儿郎们也拿的差不多了。”
如果能照相,安思顺肯定给那些京观拍个照,五百里加急给基哥送去。
但是现在嘛,只能让人家韦光乘这个督军当见证人,由人家上报朝廷。
还不能让韦光乘来的太早,太早了弟兄们不能私藏缴获。
要知道,战场的缴获不只是有甲胄军械战马粮草牲畜,还有财物,这些财物的来历非常广泛,有截杀平民的,有军中赏赐的,有个人缴获私藏的,还有自己的私房钱。
别以为打仗的时候身上就不会带着钱了,尤其是那些将领,带着的可不少呢,因为财物这种东西,在战场上如果不是带在自己身边,那就不是你的了。
何况吐蕃将领喜欢在手指上戴宝石戒指,脖子上有金项圈,宝刀上也会镶嵌一些宝石,这些都是可以偷摸摸藏起来,以后找机会变卖换钱的,鄯州城和凉州城,都有这种专门帮助销赃的地方。
还有天珠。
吐蕃人辫发,戴不瑟瑟珠,云珠之好者,一珠易一良马。
大唐这边不喜欢这玩意的,瞧着不上档次,但是呢,这玩意能在西域换货物,平时也可以与吐蕃方面的走私客换马匹。
安思顺的家里,都存了一大箱子了,都是下面的儿郎私吞之后,孝敬他的,而他会折算成能在长安使用的硬通货,用来打点京官。
“我只带五千人走,剩下的都留下,等到将这里都清理干净了,你再与我会合,”
说罢,安思顺便站起身,开始穿戴甲胄。
己方阵亡之将士,需要统计,还需要将尸体带回去,这涉及到一个抚恤问题。
做为将领,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士兵阵亡,就不管不顾了,如果这样,他这个将军也就不要当了。
他还需要料理后事,很多将领都曾经因为阵亡将士的抚恤问题,跟上司发生矛盾。
倒也不是上面不想多给,而是这一过程比较严格,有些尸体是真的找不见了,那么找不见的到底是逃兵还是阵亡,这个不好判断。
安贞既然劝不住他这个堂兄,也就不再劝了,那边临洮军和赤水军因为缴获的问题,都打起来了,他还需要过去处理。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这种时候是不管什么自己人的,但凡牵扯到分赃,必有矛盾。
而双方主将,有些时候甚至是放任和纵容的,谁不想自己人多捞点好处呢?
皇甫惟明眼下就站在绥和城的城墙脚下,审视着这面大战过后遍布坑点的城墙。
他刚才已经亲切的慰问了赤水军的将士,并且保证,一定会从重抚恤。
那番声情并茂,带着哽咽的慰军演讲,还是比较有作用的,军士们都是粗人,直人,老实人,比较吃这套。
李光弼眼下就跟着皇甫在城墙下方踱步,只有他们俩个,剩下的节帅府将领和赤水军将领,都离的比较远。
“光弼是善战之人啊,将来定会在西疆成就一番功业,某几可预见,”皇甫惟明边走边说道:
“我已经写信给太子,对你大加褒奖,此番绥和之战,首功是你的,我也会上奏圣人,为你请功。”
李光弼可不是老实人,一听对方这话,明摆着有拉拢的意思,还搬出太子,不会是让我站队吧?
“不敢不敢,只是协助之劳,绝不敢居首,”李光弼一脸谦虚道:
“还是仰仗大总管与节帅之威,临洮军之勇,方成此功。”
他是非常在乎功劳的,因为他想往上爬,不想当节度使的将军,不是好将军,李光弼这次是捡了个大便宜,冲击索达赤中军的是安思顺,但是俘虏索达赤的,是他的赤水军。
做为契丹人,他与安思顺的处境差不多,深知只有在藩镇才能大展拳脚,一旦去了长安就是个小趴菜,只有任人拿捏的份。
他眼下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凭借在陇右的战功,以及树立起来的威望,等到回去凉州,全面接管赤水军。
如果成为实质意义上的赤水军使,那么距离节帅就不远了。
皇甫惟明早就将李光弼看透了,笑了笑道:
“盖嘉运与隋王牵扯太深了,我曾经几番催促其支援,未见动静,隋王一到,他便立即出兵,真是越老越糊涂,没听说藩镇哪个节度使,是给亲王做马前卒的,他想干什么?”
你别问我啊?这话是我能随便回答的吗?李光弼呵呵笑了笑:
“盖帅有盖帅的难处。”
“他是给自己挖坟,”皇甫冷哼一声道:
“我将光弼当作自己人,有些话不便说明,你是个聪明人,能够领会的,绥和之战结束,积石城已无后顾之忧,我已传令王难得主动出击,你休整一日,也去吧。”
李光弼点了点头,他听得出,人家就是要让他站队了。
但是我没办法选择啊,我现在不管怎么说,都是在河西领军,盖嘉运愿不愿意放权给我,隋王的话分量很大。
但是太子是没有这个能耐的。
如果我现在得罪了隋王,盖嘉运给我穿小鞋,我永远没办法掌控赤水军。
“那么临洮军,是去石堡城吗?”李光弼试探道。
皇甫惟明点了点头:“他肯定会去与隋王会合,这点我不干预,我与盖嘉运的区别就在于,我虽然兼着临洮军使,但军内事务还是都交给了安思顺自己决断,反观盖嘉运,对赤水军视若私军部曲,不肯放权,光弼的难处,我都看在眼里。”
李光弼笑了笑,微微点头。
放在平常,皇甫惟明不会说这些话,但是眼下,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
未来的大唐,在皇权交接的事情上面,很可能会重走老路,这种事情仿佛是老李家避不开的诅咒。
隋王的威望越高,少阳院的威望就越低,太子的处境就越发艰难。
所以皇甫惟明希望拉拢李光弼,不单单是因为此人有希望获得更大的官职,而是因为这个人,是圣人放在河西的。
那么李光弼应该可以跨过中书门下,直接向圣人奏事,如果此人倒向少阳院,对太子来说大有好处。
也正因如此,一向谨慎的皇甫惟明,今日难免有些交浅言深了。
聊着聊着,他不说话了,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以及对大唐将来会发生的动乱流血而深深忧虑。
他是一个合格的臣子,也是一个尽职的主帅,也是一个好人。
但是好人,不一定会有好下场
石堡城外围的牛盲岭,烽火堡、高台岭防线,绵延二十五里。
像这样的城墙堡垒一体化防御工事,你打哪都不合适。
进攻方肯定主攻一点,但是你主攻的地方,贼军势必会提前一步增加防御,你在山脚下,人家在山上,将你看的一清二楚,你刚开始登山,人家就已经准备在你攀登的方向以逸待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