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烛光幽暗,怕感染风寒,连窗都不敢开。
床榻上躺着一个衣着褴褛的男人,长长的头发纠扯在一起打成结,浑身上下布满了伤痕,不仅肋骨突出,就连双腿都扭曲变形,显然是被打断后却没有救治,骨头都生生长歪了。
借着摇曳的烛光,南枝根本瞧不清那张青紫红肿的脸,但得益于她识人不止靠人脸,还靠不同的气息,她立马就在脑海中搜寻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们曾经见过的,就在赤水名下的那座赌坊里。
这浑身是伤,被虐待到只剩一口气的乞丐,竟然是当日皎皎明月的青丘公子?
似是察觉到了陌生人,躺在床上的男人努力睁开眼睛,透过模糊的视线,也逐渐看清了来人的样貌。他原本是不会在意这小姑娘的,但奈何丰隆因为她苦练赌术,甚至还满城寻找,势要一雪前耻。
由此,这小姑娘的脸,也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重逢是好,可若是一方面目全非,便成了折磨。涂山璟浑身动弹不得,却挣扎着想要扭头躲避。玟小六怕涂山璟伤到自己,连忙用力按住他:
“诶,你别乱动啊,让我们镇长瞧瞧,说不定有办法救你。”
南枝明白这种天之骄子坠落云间的落差感有多痛苦,她也不说破身份,只放缓了声音:
“别怕,这里是清水镇。”
声音落入涂山璟的耳朵,他似乎也明白了南枝的意思,清水镇里没有仇敌,也没有他往日的熟识。
渐渐地,他冷静下来,再不动弹。然后,又觉得可笑。
他被毁去容貌、毁去嗓音、毁去双手和双腿,像个残疾乞丐一样被丢在青丘最热闹的大街上,那些逢迎追捧他的人依然许多,却没有一个认出他来。
如今,在这偏远的清水镇,只一面之缘的小姑娘却认出了他。
可惜,他被毁掉的嗓子连句自嘲的笑都发不出来。
南枝只觉得床榻上像是摆放着个单薄破碎的稻草人,四肢伶仃变形,被脏污的麻袋包裹着,大概想到了什么事情,塌陷的胸膛不断鼓震。
这程度,南枝只看着都觉得疼。